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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冰碗中拣出镇过的蒲桃递到她唇旁,蒲桃上的水珠晕开了千金小姐的口脂。她张唇一咬,顿时笑眯了眼,仰头看着我时皎皎若华面上的笑容如涟漪散开。

我现在又想起少女起舞时雪白的腰肢和朱红的口脂来。

我去相府去得没那么勤了,水雨月自然也察觉到了我的疏远,很好地维护着我的慌乱,没有让我为难。然而她愈是体贴,我就愈是内疚,女孩儿的笑脸在脑海中冒得愈发频繁,我心里逐渐升起了焦躁的火苗。

我不再与她同吃同住,於是所有山珍海味变成味同嚼蜡,所有孤身一人变成辗转反侧,变成我这人的独自煎熬。我不想承认自己对邻家女孩生出了可耻的心思,不想承认黑夜孤枕难眠之时我想得都是女孩儿身上的温度,柔软的怀抱。

我得了失眠的毛病。往后上千个日日夜夜,我从未容许他人靠近我的床榻,我於是再也没得到过安眠。

千金小姐自然是极其骄傲的,怎么可能来俯首就我。我怀揣着满腔心事,自知也无颜见她,两家的来往於是便少了。随着年龄渐长,我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许多年长於我的人,我明白了很多事。第二年我十七岁,一场宴会让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京中世家公子常有雅聚,由青年才俊们轮流在家中举办。按照惯例,那日便轮到了水家,由水雨月的大哥操办。席间频频有人同主家的妹妹搭讪,我看见曾属於我的女孩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一众青年中间,同他们说话,饮酒,仰面欢笑。那日她穿着朱色长裙,明艳得像漫山遍野繁华盛开的凤凰花。

裙摆很长,她走动又十分频繁,不出意外地被绊住。我未及上前,便见陆家公子一步稳稳踏过,臂弯一横托住了水雨月。他二人便很自然地贴得极近,顿时生出了暧昧的气息。

我转过头去,尽力压制着想把面前几案掀翻的冲动。顾着水雨月的面子,我很平静地忍到了最后。水雨月站在门边送客人们一一离开,我本来也想混在中间出去,她却轻而易举击碎我所有的伪装。

“长缨,你等一下。”

自我疏远她以后,水雨月便改了称呼,和他人一般守着礼节唤我的字。她守礼了,我却浑身都不自在,心里很希望她能没大没小地喊我从前那些见鬼的称呼。

我本来想装没听见,水雨月见状赶紧冲进人群,抓着我的手腕硬是将我拖了回去。

其实那时心中多是别扭,身子还是习惯跟着她去。我自幼习武,岂是常人能拉扯动的。她确定我不会自己走掉以后便很快放开我的手腕,我心中又是一窒,慢慢将被她握过的那只手藏到了背后。待人声散尽,水雨月转过来,还有点气喘,微笑着问我:“怎么这么急着要走?你有多久没有与我说话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答,刚刚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她也不说话,就镇定自若地站在对面,细细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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