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起身的能力,只好仰面看着楚京灰蒙蒙的天。又因那男人派人看着,不准人将我送去医馆,所以周围人来人往,却无人为我停留。一双双靴子从我旁边走过,最后有人踩着我的手指走了过去。
红砖极细的缝隙里有一株小草,泡在我的血里,和我一起顽强地仰头看着天。
灰蒙蒙的天。
街上没有人了,家家户户都已入睡。我数着天上的星星,最后被在府上等得心焦赶来查看的高夔捡了回去。春欢楼的打手本来想要阻拦,高夔二话不说拔刀就要动手。这时里面忽然走出来一个鸨母,对打手附耳说了几句话。他们於是转身回楼,高夔就顺利把我领走了。
这次还是之前那位女医者,将我断裂的骨头和剪碎的皮肤拚凑一翻,勉强缝补成了一个人形。
高夔帮忙换水,端着一盆盆血水倒掉,再换上清水。他走来走去,不住叹息,情绪一激动又开始骂人。
“怎么就搞成这样了?不知道的以为你难产大出血了呢!”
我由着他发泄,心里只是一遍一遍地问,水雨月为何会不记得我了。
我问医者,一个人受到巨大刺激后会失忆吗。
医者想了想,说,她遇见过这样的例子。
高夔听了医者的话让我静养,留下一碗水就出去了。我稍稍坐起来些,盯着那碗水,盯了一会儿便觉得要淹死了。
这样将养了三日,我又从床上爬起来,再次踏进春欢楼。
这次我靠着银子,以嫖客的身份见到了水雨月。
平日里混子一样的高夔不听我的嘱托,愣是扮成我的随从死活跟了进去。
我注意到前几日那个吩咐打手放我走掉的鸨母在跟水雨月说话。
很好猜,那日高夔救走我时之所以没人阻拦,大概是因为水雨月的缘故吧。
我这次没说别的,只是告诉她我想为她赎身。
出乎我的意料,她很快就拒绝了。
接下来几日我日日出入春欢楼,一遍遍告诉她我想要为她赎身。
她没有一次答应,反而总是问我为何会这么想。
我答不上来,也不能回答。
她说你别骗我说什么一见锺情盟定三生,说过爱我要为我赎身这话的男人数不胜数,我不会相信你的。
我只能闭紧了嘴不说话。
我跑遍了楚京的玉石铺子,因为坏得太过粉碎,他们修不好我的玉。后来我遇见一位老师傅,他说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和前面大多数人说的一样,以布包裹寻地掩埋,行内称为“葬玉”,第二种便是他家祖传秘法,融金为丝,打成极窄极薄的金片,拚凑碎玉以金丝包裹,可以维持玉坠子的形状。
我应了,坠子便修好了,外面沿着裂痕裹着一层极薄的金丝,里面盛着我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