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如忍不住问:“你是谁,霍平生可在家?”
对方抬起头,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张婆婆,你这就忘记我了啊。”
陈松如一愣,惊讶道:“花儿?”
这是陈松如今年第一次见到洛琼花,印象中去年还是张孩子气的脸,今年却彻底抽了条,不知是不是因为长高太多,颊上的软肉完全褪去了,留下一张窄而小的瓜子脸,显得眼睛更大,鼻梁更高,完全是一个成人的面孔了。
但怎么在哭呢?陈松如心里一突,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洛琼花抿着嘴面露愤怒:“我和平生刚走到路口,陈湖便特意赶上前来,告诉我们……告诉我们……”
洛琼花不敢说下去,仰头望着陈松如,道:“这是真的么?”
陈湖是中书令陈文仪的孙子,陈松如不回陈家而更亲近霍家一事,一直令小辈们心存不满,想来必是从陈文仪口中得了消息,故意来刺激霍平生的。
陈松如在心里叹息,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他做完这个动作,洛琼花身后的门突然就倒了下来,霍平生就在门口,瞪着眼睛道:“我不信,我才不信,我哥、我哥不会死的。”!
第八十章
新月如钩挂在天际,塞北的风越到晚上越大,仿佛无休止地将所有的悲喜卷到深深的黑夜之中,葛同靠在城墙边,听见营地里传来起伏的笑声,忍不住苦笑一声,将半壶酒撒在了城墙的缝隙之中——
“霍中将,今日是您的头七,我也没什么可祭您的,便用这半壶酒吧,您也知道我这个人,确实什么都没有,没钱,也没本事,还逢赌必输,这半壶酒已经是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了,您也不要见怪,您是京城有关系的人,想来你京城的亲人也会好好祭典你的,你要是魂归,就直接回京城去吧,也别来我们这破地方了……”
“唉,要我说,你就是想不开,我要有你这样的好日子,才不来这破地方呢……也不是我说你,得罪谁不行呢,得罪那卢川那龟儿子,他爹可是卢景山,一早就跟你说过了,咱这一片,天高皇帝远,卢大将军就是土皇帝,虽说你认识丞相吧,但这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啊……”
说到这,突然有人叫他:“葛同,干啥呢。”
葛同忙往边上一歪,哭嚎道:“我的酒啊,我的酒怎么撒了呢,我好不容易攒钱买的……”
那人皱眉,顿时也不想理一个酒鬼,转身走了,只走之前说了句:“你醒醒酒吧,明日朝廷派来的人就要来了,你这个样子指定要被罚。”
葛同见那人走了,神情又清醒起来,叹道:“查查查,能查出个啥,霍中将啊,您就一路走好吧,下辈子就过自己的好日子,别来淌漠北的浑水了……”
夜风席卷着他的叹息不断深入漠北,漠北是一片无垠的戈壁,但再往深处,若有水源,顽强的禾草便会见缝插针地生长,带来足以养一方人的绿洲。
此处便有那么一片小小的绿洲,如今正有一个小小的部族在此处居住,扎起一些零星的帐篷,霍征茂便在其中一个帐篷里醒来了。
醒来时他有些恍惚,看着帐篷的毡布被风吹得不住鼓动,心想:他是谁?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