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开口道:“许久未见了。”
只这样一句话,田安之便觉得眼眶微热了,只因为陛下还记得她。
这可能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候,但因为是由陛下说出来的,才显得令人动容。
特别是在她就是希望陛下能记得她,能给她表现自我的机会的时候。
她曾以为自己安贫乐道,年岁上涨才发觉,安贫乐道是建立在有家族替她兜底的情况下的,当家族的影响力每况愈下之时,她那所谓“安贫乐道”的生活,便
难以维持了。
她伏地垂首道:“微臣惶恐,竟得陛下记挂。”
傅平安淡淡道:“自然记得,不闲聊了,朕看了你递上来的奏折,你想作为使官前往漠北?”
“回陛下,正是。”
“你对漠北有什么了解?”
田安之深吸一口气,随即侃侃而谈,说起胡地风俗,如数家珍,博文广知,不知是做了功课,还是从前便知道。
傅平安心中已经非常满意,面上不显,又问:“若是遇到不愿臣服的首领,你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昔年使官出使,身陷囹圄的可不少。”
田安之一脸正色道:“为国出使,自是将性命抛之脑后。”
傅平安忍不住笑了:“不至於此,如今的情况与从前不同。”
田安之也笑了,她知道自己是往夸张了说,毕竟通常这种奉旨行事的时候,总是要宣誓一番,但陛下这么说了,她也松了口气。
确实,如今的情况与昔年不同,鬼戎已灭,只是要小心少数流窜势力。
正这么想着,陛下突然站了起来,走下台阶走到她的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田安之这才发现,与记忆中不同,眼前已不是当年的年少天子了。
天子步履沉稳,面容沉静,薄薄的唇角似有一缕笑意,手掌宽大手指窍长,按在肩上,带来一阵重量,然后对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如今不怨了吧。”
田安之呼吸一窒。
原来陛下真的都知道。
她不敢撒谎说“从未怨过”,只好低头深深伏在地上,然后摇了摇头。
她听见脚步声从她耳边渐渐远去,待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感觉到手心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内官走到她身边道:“田使丞,可以走了。”
田安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回头望去,见秋日阳光正盛,乍看一眼,白灿灿一片水磨石板,像是通到了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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