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真不是要羞辱阿喜的。

曾经名满天下的花魁忆起往昔,少不得扪心自问,隐藏许久的真心,促使谎话如烈风下的云烟,顷刻消弭,留下的、皆是剖心之言。

任诗情苦笑一声,拍着大腿,自嘲起来:“想当年,钱塘陈氏因对家吞吃,一朝倒散,陈氏庶女因贱妾所生,被正妻所不容,陈家家主病死后,以一枚铜板卖给当地瞎了一只眼睛的瘸腿屠夫,年纪八岁的庶女不甘如此,她娘用命铺开一条血路,让其逃了出来……”

“可一个八岁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何况,拥有一张倾城绝色的容颜。”

“所以,她顺利被歹人所擒,卖到金陵。”

阿喜目光逐渐流转,任诗情摸上她的手,眼睛湿润,呜咽起来“你是知道的,歹人之所以称为歹人,因他们无恶不作!处子之身能买高价,只要不破了那儿,玩玩又何妨?”

“所以,你每次说我有污的时候,我想的,不是青楼里被少数人毛手毛脚、还算安宁的日子……

是那几个月,被当娈童的可怕过往,这才是真正的痛点,叫我生不如死。”

是了……

肮脏的口舌和液体,是怎么也洗不掉的黏稠鬼魅,它们粘着皮肉,融入身躯。

每次沐浴,皆是一场行刑。

有人试图抓破皮囊,逼出沁在里面的污秽,无一例外换来的是伤痕累累以及深深绝望。

黑夜里,它们闯入某人的梦,将人锁死在地牢,六只魔爪的轮番侵害下,有人张着嘴,却喊不出、拚命地迈着腿,却跑不动,任凭被拖入泥潭,反反覆复地窒息。

阿喜的五指没什么动作,浓密的睫羽带着一层晶莹,眨了眨。

“这本是恶心至极的事情,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过……”

任诗情握紧对方的手,渐渐露出笑靥,灿烂如芙蓉花开,温柔安慰,“你的脏,是灰尘和汗水,可刷可洗;而我的脏,永远也洗刷不掉。其实,我每每叫你小乞丐,是打心眼里羡慕的,饥肠辘辘又何妨,你自由的像风。”

‘像风’阿喜於心中默念。

她看向苍穹,岁月之中,除了哥哥逝世带来的巨大痛处,除此之外,自己的确浑噩又自在。

“而我於阁楼苦练舞技,歇时,常凭栏而望,没人知我的愿望,说出来没人信,我就想做个乞丐,被人嫌弃、被人推得远远的,没人愿意碰,没人会糟践我……吃上颗红薯,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酣睡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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