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学老师,见过的优秀的学生肯定多了,你瞧不上我们简简,可这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不是你用来跟人攀比的工具,你想攀比,不是有符合你标准的方纯吗?你说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奶奶说:“我晓得,这世上很多人都是不配做妈的,但你这样的人竟然就在身边,还是我的儿媳妇,太糟心了。”
房间陷入长久的静默,只要呼吸机极细微的运作声响。
“罗里罗嗦。”爷爷终於说话了,“反正,我的简简要是出事,我就跟你们同归於尽,都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爷爷是不管事的,反正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在奶奶说不过他们的时候才站出去,挥着拐杖把人赶走。他是真正的老精神病患,小区里横着走,没人敢惹他。
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他挺起胸脯,瞪圆眼睛,“你晓得我是哪个?”
对方不管晓不晓得,见他这架势就知道不好惹,方简小时候在小区里挨了别人的欺负,回家告状,爷爷就牵起她的手出去找人评理,耍威风,渐渐没人再敢惹她。
这个家从上到下都有病,矛盾积攒了很久,终於在方简身上爆发了。
爷爷拉着方简的手趴在床上闭着眼打盹,方正还想说什么,他听得不耐烦,睁开眼睛跳起来,“再罗嗦把你们全杀了!”
方正很无语地看着他,老头哼哼说:“你看啥子看?你杀你闺女杀得,我杀你杀不得?我以为我真不敢?你这个孽畜,都给我滚!看见就烦!”
他操起拐杖,把这帮人全赶出去,并警告:“谁敢来,我杀谁!”
护士让他们安静,不要影响病人休息,要吵去外面大街上去吵。
走廊上遛弯的病人好奇看着这一家人,爷爷奶奶不准他们进去,枯坐也无用,方正让方纯把谷映兰带回家去。
世界可算是清静了。
奶奶和家里的阿姨,还有江姨轮流照顾方简,隔几个小时给她翻身,用湿毛巾抆后背,按摩手脚,保持体内血液流通。48个小时过去,方简还是不醒,奶奶哭了一场又一场,眼皮让泪水泡发,鼓成两只桃。
医生说没有大碍,身体机能都在恢复,等药物慢慢代谢掉自然就醒了。医生说,如果早点送来洗胃,不至於睡那么久,奶奶更心寒,方简吃了药,在床上躺了20个小时都没有人发现,再晚些,她可能就真的没孙女了。
*
方简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醒来,这个房间窗户的朝向跟她和小莱的家一样,西晒。
下午四点,暖融融金灿灿的太阳铺满她的床,恍惚间,她以为还在和小莱的家,只是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
午觉嘛,如果不小心睡到天黑,醒来时看见窗外,枕头底下翻出没有新消息提示的手机,常常会让人感到孤独,悲伤。
方简误以为,她心底的悲伤只是因为睡得太久。
她喊了声“小莱”,却没有发出声音,确实也太久没说话了。
——小莱怎么不拉窗帘,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