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这么些年来对谢岍的了解,这个阵仗之上从来顶着刀枪剑戟冲在最前面的憨批,她压根不是个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然而耸人听闻的是,谢岍说:“已经好好抆药了,你这罗嗦德行真随柯军师。”
柯军师,当年受大帅拜托而给谢岍於冉冉舒晴他们那帮少年传道授业教授文治武功的夫子,如今解甲归田在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老夫子。
这样和谢岍心平气和说话是於冉冉至今没有想过的事情,她按着心里冒出头的异样感,内敛一笑,说:“还说我罗嗦,就跟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一样。”
“哎——”就在谢岍准备开腔反驳时,於冉冉打断她说:“咱俩难得能这样好声好气坐下说说话,少回驳我两句你也不掉块肉哈。”
谢岍一愣,跟着也抿嘴笑起来,嘴角两边小括弧似有若无:“以前不懂事,仗着有人撑腰又有军功在身,说话做事嚣张跋扈,太过冒头些,如今年岁渐长,终於是知道了收敛,不冲吧?”
“不冲,怎么会冲呢。”於冉冉在厅里转着圈,似乎完全只是为了帮助消化,防止积食增肥,“谢重佛。”
“嗯?”谢岍应声看过来。
“七娘是谁?”於冉冉好奇问,这是她无意间从守厅卒嘴里听到的称呼,和谢岍连在一处,守厅卒们说得自然而然。
“七娘啊,怎么啦?”谢岍笑起来,微微仰起脸反问过来的模样像个十八九岁的热烈小年轻,也像个天真烂漫的傻逼小毛头。
目光於此时接触,於冉冉看见谢岍在一瞬间就卸了那满身的凌厉匪气,眼角眉梢的轻柔和笑意怕是这厮自己都没意识到。
七娘是谁还需要再刨根问底问下去么?可是於冉冉就是刨根问底了,就是非想要得一个答案去印证什么,她听见自己意味不明地问:“女子哦,莫非是你处的对象咯?”
“不是对象,”谢岍微微侧着身子,纠正说:“她文牒落在我户上,我的人。”
於冉冉转圈踱步的双脚并未停下,脚步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机械性地交替重复,竟然如此的诧异和果然如此的怅然混杂交织着充斥在她心里,那些故意和谢岍纠缠试图惹谢岍注意的傻逼旧事走马灯般桩桩件件浮现在脑海,让人五味杂陈。
五味杂陈。
就在这样纷乱的神思中,於冉冉还能腾出一份心思冷静地想,她今天和谢岍心平气和地交流了,她以后都可以这样心平气和跟谢岍说话了,再也不用为让谢岍注意自己而故意找茬,故意与她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