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年家破人亡,父母和姐姐被可恶的十八部秃子屠杀,至今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小柳万缝补衣裳,小柳万揣着四十个钱回军寨,一路上被晚起的风沙吹打红脸颊和眼眶,一路上都没能回忆起自己阿娘和姐姐的模样。
这厢里,风寒好差不多的姚佩云在厨屋准备明天出摊的小菜,某个不知道在做啥的傻大个在旁边走来走去,而且一直盯着自己看。
又一会儿,姚佩云忍不住问:“老看我做什么?”
“哦,”谢岍故意逗她说:“我观施主好福气,将来定是富贵荣华儿孙满堂,不信来贫道给你卜一挂?”
“去去去,”姚佩云失笑地指指桌边那个小小的陶瓷空坛子,说:“没事做的话,就帮忙把这口小坛子装满红萝卜丁咸菜,墙角左起第二口咸菜瓮就是,谢谢。”
无事可干故意里转外转试图引媳妇多看两眼的人终於如愿以偿,喜滋滋抱着小陶罐蹲墙角装咸菜,背对这边说:“商量一下跟哪边过年呗?就咱家里和祁东两个地方,当然,在祁东那边你哥也是没法一起过年的。”
若非有四城悄然备战,按照之前的计划谢岍回祁东述职时,是会直接在祁东过除夕的,她舍不得留姚佩云一个人在望春过除夕,故而想把她一起带去祁东,正好介绍给哥嫂认识,可现在这情况……战火虽不可能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里燃烧起来,但身在将位的人又岂能松懈那颗谨备心。
今年到底能否过个平稳年庆,那就要看接下来半个月里,外头那帮尚未落网的劫匪是什么动静了。
姚佩云咽咽还是隐约有些干疼的嗓子,说:“都怎么过可有具体说法?去祁东,是和你家人一起过年吧。”
“也不能算是和家人一起过年吧,”谢岍说:“我娘在山里侍奉三清不问红尘,谢相么,人家有自己的妻儿老小过团团圆圆,我年底回祁东述职,要是凑巧大哥没到汴都拜天子,还在祁东,我顶多就是回大帅府吃顿饭,倘哥嫂不在,我就跟军里同袍一起点个篝火,热闹热闹这年也算是过了。”
过年是深深烙印在国人骨子里数千年之传承,是家庭的团圆更是亲情的维系,而谢岍这宽心大肺的家伙,或者说是九边戍卫的将士,生生死死后的一年之庆不过是寄托在营帐前的那道篝火中。
姚佩云说:“我知道你军里繁忙,到时候看具体情况吧,我都可以,谢岍。”
“嗯?”谢岍抱着装满的咸菜罐子转回来,“怎了?”
迎上那双黑白分明而眸光清亮的眼睛,姚佩云微微笑起来,说:“无论留在望春还是一起去祁东,我都可以,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