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姚佩云在独自和谢岍吃饭时会滴里嘟噜和谢岍说话,嘴里包下口饭,她说:“在茶楼时,我问谢大相公开铺子选址之事,他的话你可听了?我琢磨不出更深意思,你呢。”
谢岍说:“他那高深莫测的意思其实就是说他不知道,老头好面儿,说出来怕丢人。”
“啊,”姚佩云惊讶,说:“相关行商政令磋商更改不是小事吧,大相公都能不知道?”
当然能不知道,因为这压根不算事。
谢岍说:“也就是老百姓觉着那是天大事吧,部分当官的可不这么觉得,毕竟老百姓死活不影响他们贪污受贿玩弄权势,他们坐在衙门里风吹不到雨打不着,一日三餐有人做好端跟前,早就忘记当年登科前食不果腹啥滋味了,大爷的做法就不错,十天请文武吃回糠咽回野菜,可就是不管用呢,你不知道朝议时那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德行,有时搞得我以为自己掉猪窝里了。”
……谢岍这张嘴,真是不算积德。
姚佩云说:“不是说官场上的人都处事圆滑,不把嫉恶如仇之类的独特个性表现出来么?”
“你说的是赵长源、於冉冉和郁孤城那挂的人,”谢岍挑着面条哼哼说:“不巧我跟林祝禺算一类。哦林祝禺你可能不认识,我也是不久前经赵长源介绍才认识,他也是策华公主的夫子,是西南境守军开山军的少帅……”
谢岍话音消失在吃面中,嘴里包着口饭抿嘴笑,两根手指搓搓眉心说:“迷瞪了,你是西南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开山军,没听说过林祝禺。”
“自然是听说过的,”姚佩云放下筷子,说:“而且我还知道林少帅的名人名言。”
——“敌人非但不降,还胆敢向我还击,岂不让他有来无回?!”
这是许多年前,林少帅十六七岁时灭庸芦某支王牌山地军后在大殿上的质朴发言,少年少帅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有多底气十足,也压根没想过追着庸芦三孙子揍一顿能打出开山军威和大周国威,却是用那一句话震惊满朝须眉,乐得柴大爷拍案叫好,直呼痛快。
谢岍觉着林少帅大概是小时候吃大山里的毒蘑菇吃多了,那张嘴毒舌的很,就连柴大爷坐大殿都不敢轻易让林少帅开口点评什么,因为少帅曾在大殿上当场怼哭过一位快要乞骸骨回老家颐养天年的从三品大员。
约莫是门外俩泥猴子饿的实在凶狠,吃饭快的谢岍才半碗面条下肚,少男少女已手端空碗站到门口。
“饱没?”姚佩云下意识问,那样满满一海碗面条,谢岍像他们这个年纪时估计最多也就这饭量,该是吃饱的。
女孩低着头不吭声,男孩舔舔嘴说:“要能有口凉水喝,那就饱了!”
官话说的不地道,听口音像是北方人,姚佩云起身倒茶壶里的热水,说:“进来喝吧,空碗先放案板上。”
结果两人都站在门槛外没动地方,须臾,女孩嗫嚅说:“……我,我会洗碗,我洗碗。”
“且不着急,”谢岍接过姚佩云倒的两碗水过来给二人,说:“过会儿你两个与我一道出去趟,收拾干净再回来干活,让你们主母安生歇个晌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