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他伪装得极好,相府里没人看出来,连老四他小娘都被蒙在鼓里,结果还是让常年不在汴都的老大老二把他这点小心思给看得个底儿透,老二宽心大肺没对此说什么,老大已然把这点拿捏得死死。
世人都称赞他家老大谢斛是当之无愧的儒将雅帅,有大慈大悲济世心,贬斥他家老二凶狠暴戾杀人如麻,是坑杀降兵的残忍之徒,可知子莫若父,只有谢昶知道这世上人都是睁眼瞎,老二其实是个内心柔软善良的孩子,老大才是真正的冷酷军帅。
老大带老二在军,都是世人眼中的强者,两人内心却截然相反,由是老大是帅才,老二只是将才。
军伍之人啊,你谈情么?统军之人,冷酷无情。你问悲悯?统军之人,无心恻隐。老二做到了阵仗无私情,老大却真正做到了大慈悲无恻隐。
冲这点谢昶就知倘将来老四犯事老大会毫不留情选择大义灭亲,绝不会让家族出现尾大不掉的烂摊子,老二不一样,老二会直接拦着老四不让他走上不归路,比较谢斛谢岍兄妹俩,老父亲谢昶觉得只有把老四塞在老二手底下才能真正保老四平安。
“倒是很不需要他理解,”谢岍的不屑和无所谓清清楚楚写在脸上,说:“我娘当年在谢家时曾受过蔡小娘帮助,人要知恩图报,我留谢峦在禁军,不过是帮我娘还当年蔡小娘施以援手的情分,加上上次蔡小娘在我家撒泼为难七娘的事,那份情谊算是从此还完,我娘不欠她了,慈悲。”
原来里面有这般不为人知的因由在,怪不得上次蔡小娘不知死活招惹姚氏女,最后竟还能全须全尾走出定国公府,不知情的都以为是因姚氏女於谢岍而言并非如传言中那样重要,所以蔡小娘才敢在谢岍家里那样不客气地为难姚氏女。
谢昶顿顿,说:“这是因果缘分了。”
谢岍说:“道家不讲这个,佛家才信因果,福生无量天尊。”
便是脑子忽然原地蒸发不再存於人世,谢昶也不会和老二跟这里谈道论佛,他说:“还说回那亏空,你另起炉灶的办法,折本递上来,光是我这边就过不了。”
“过不了算,禁卫军外债刚收回不到四成,我没钱,”谢岍借机叨叨说:“中枢谁都不拿禁军当回事,回回拨款禁军垫底,末了连点碎银渣滓都不让捞,城外校场修烂成那个德行,葺起来多少钱扔进去都见不到个水花,纯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清水衙,过不了几日又要年结,这时候谁跟我提钱我跟谁急。”
装穷这事和讨债耍无赖一样,满汴都再没谁比谢重佛更在行。
“急什么眼,”谢昶抿口茶,慢条斯理说:“等城里风吹散你凤山上的雾岚,没脖儿深的钱只愁怎么下手捞。”
城外禁军校场正名为凤山大营,位於凤山。凤山并非单独个小山头,而是横贯东西的连绵山峰,部分地方还有地下温泉,属於行山一脉。
谢岍静默,脸上神色越平静脑子转得越疯狂,汴都风,凤山雾,钱很多,不愁捞......谢相到底什么意思?
自接手禁卫军以来,谢岍基本已把禁军上上下下来财的套路摸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