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她也压根没在乎过这块地方干净如何,且不说自任内御卫大统领至今她半日休沐假期不曾歇过,这座宅子於她而言不过仅是个吃饭睡觉暂作歇脚的地方。
至於家,此生飘零久,她是没有家的。
开锁,进门,铜锁随手挂在门后,走出门廊后踩着满地如水月华进垂花门,一道魅影从影壁后疏疏寥落的枝影中走出来,抱拳说:“主人。”
“何事。”於冉冉脚步未停直奔厨房,回来汴都时被截去鄣台那地方吃了些酒,这会儿老是口渴。
暗卫随后而行,走路间没有丁点声音,似猫:“姑娘要来了,最冲月底便到。”
点亮厨房酥油灯的人拿着火折愣了下,那是个极短暂的愣怔,沉静的人音容皆未发生任何变化,沉静说:“何故?”
暗卫说:“谢帅奉旨回京述职,随行。”
谢斛要奉旨回汴都述职的事,於冉冉还是听策华公主说的第一手消息,只是:“此番为何会随行?”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随从一军之帅来汴都述职。
暗桩没答。
於冉冉站在那张只及她大腿高的黄桃木饭桌前转头看过来,桌上酥油灯给那张眉心深锁的人镀上层暖色:“说话。”
“主人恕罪,”暗桩抱起拳欠下身去,头埋得低低,说:“姑娘不堪崔氏相扰,与家中发生争吵,其母数度以死相逼。”
闹得那是乌烟瘴气。
暗卫与主转述事情不得带个人感情,只能省略那些说到嘴边的形容词句,冷静说:“姑娘继父以不孝罪告姑娘告到衙门,军里依律停姑娘职,此番来汴都,姑娘名义随从,实则只是来散心。”
散心,山高路远从祁东跑来汴都散心么?
“知道了,”於冉冉忽然有些胃疼,似乎疼的又不是胃,她拉开凳子坐下,摆手说:“好生看顾,勿有差池。”
“管喏。”暗卫领命,却未离开,他的主人多时寡言,极少与人说出心中所想,你看,此番主人几次开口都没有问最想问的——姑娘要来汴都的真实原因。
“还有何事。”於冉冉转头看过来,神色未有何明显变化压迫感却兜头而来,不,大统领眼神变了的。
暗卫单膝跪下,从怀里好生掏出个信封并双手小心捧上,埋下头不敢看主人,说:“那边来信,半月前姑娘找到桩子转交此信,幸好桩子察觉不对暗中尾随姑娘出了城......”
说到这里,暗卫的话语因不忍心而停顿下来,於冉冉咬紧了牙关,捏着信封的手开始颤抖,原来这是封诀别书,或者说遗书。
暗卫顿了顿,努力保持冷静说:“姑娘到城外寻找流沙,被桩子拦下来,姑娘说......姑娘说她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