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起来,她不带什么感情的往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平静的说道,“门也不知道锁上,进了小偷可麻烦。”
我欲辩解说想着你一会就回来了。
抬头看向堂屋里面挂着的锺,已经是半夜一点。
晚间袭来的穿堂风带着凉意,我猛地一惊,问道,“妈怎么才回来?”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仿佛在等待着我询问她这么一句似的,说话的声调比平时要沉了三分,“你二奶奶没了,跟着瞎忙活了半天。”
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愣。
二奶奶就住在胡同口,小时候我每天上学去从她家门口路过,二奶奶都会给我抓一把她们家种的洋柿子或者黄瓜什么的,家里有什么就会给我塞点什么。二奶奶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城里,家里面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闲的时候会和我妈做伴打麻将,话家常,过年的时候帮我家做馒头,昨天看见我,还说等过几天院子里的石榴长好了给我留几个大的。
我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死亡出现在我的面前。
它来的措不及防,任何人都没能够阻止它。
夺走一个人的鲜活,又只留下了一副冰冷的躯壳。
无数次,死亡的临界点带给我的是自由,我第一次这样痛恨。
因为二奶奶是这样好的人。
勤劳朴实,与人为善,热爱生活,儿女能回来看看就是她最大的期待。
我摸了摸眼角不自觉流出来的泪,好在经年的空洞尚留有我的一丝动容,我问,“怎么回事?”
妈又叹了口气,“村口的那条河,年纪大了,晚上摸知了的时候没看清楚路跌了进去,捞上来的时候还有口气,120还没到村里面人就彻底没了。”
妈又催促我回去睡,叮嘱我明天记得去二奶奶家烧张纸。
我没能睡着。
直到第二天里铺天盖地的香灰烟火气掀翻了我的天灵盖,莽莽撞撞的烧了几张纸,磕了几个头,我才跌跌撞撞的出了那扇门。
院子里的石榴大约已经长成了二奶奶期待的模样,城里的儿子女儿也都回来了,孝子贤孙跪在她的牌位前,她的遗体整理好了被放在插着电的水晶棺里,等待着与这世界最后的一场诀别。
我又跑到林子里坐在那条河的边上。
不知道是想要这条河将我也给吞噬掉,还是祈愿着它能够更加善良,更有怜悯之心一点。
江凭也在我的边上坐着。
她透过窗户看见了我在这里,自己走来的。
我对她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这条河淹死人了。”
江凭并不意外:“早上听到了吹响子的,睁开眼睛又好像闻到了香灰的味道,再一看,你就在这边了。”
她向我解释着。
二奶奶的家离这里不算近,难道真的是香灰的味道太大了,才能让她在这里也闻见么?
我跟她说,“江凭,我有些拿捏不准了,我像是被这死亡给恐吓到了一样。”
江凭也跟我说,“我从小就被死亡在恐吓,被生活在恐吓。”
“你知道面对恐吓的最好方式就是更加我行我素一点,人没必要一定一定的,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里都保持着当初自己的心理期待不去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