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嘉良拖着沉重的身躯,好不容易将自己清洁整理好,站在水汽朦胧的卫生间中愣了好一会,沉着脸推开门。

卫生间门口站着只局促紧张的蝙蝠,见她出来,慌忙将一大杯温水递过去。

柏嘉良一声不吭,接过,喝一大口,润了润干哑的喉咙。

“谢谢。”她微微点头。

“你别这么客气,”蝙蝠苦着脸,“我知道我错了。”

柏嘉良板着的脸终於有了些许松动,又轻轻抿了一口温水,垂眸思考了会,心中叹了口气。

也不能完全怪秦唯西,毕竟是自己鬼迷心窍应许了的。

年轻蝙蝠,毫无自制力,可以理解。

但也仅限於可以理解了。

还是要气一会再原谅。

在【直接白给原谅秦唯西】和【给她点教训】之间摇摆不定了一会儿,柏嘉良终於抬眸,眼神软了些,但语气依然淡淡的,“还有一两个月就要出发了,波琳娜那边这些天会很忙吧,你去帮帮她。”

“……你在赶我走?”

“嗯。”柏嘉良懒得找理由辩解,於是点头。

秦唯西咬咬唇,眸色委屈,“为什么?”

“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柏嘉良挑眉。

“你是我未……未来的未婚妻。”

“未来是,现在又不是。”柏嘉良忍不住顶一句,又迅速扭头,躲开那会令人心软的委屈目光。

“我累了,”没等秦唯西开口,她摆摆手,“你走吧。”

秦唯西有些焦急,“可是你这几天还会处於安慰剂的副作用中,你会……需要我。”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需要。”柏嘉良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卧室方向走。

秦唯西一闪身,站定在她面前,默默摊开手心,递过来一只小蝙蝠。

柏嘉良望着那圆头圆脑的小东西,犹豫了会,还是摇了摇头。

秦唯西站在原地,感受着抆肩而过的人类,垂眸,挣扎了会。

“那,那个!”她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身抬手,“柏……”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没给她留半分余地。

秦唯西手僵在了半空,过了会,颓然垂了下来,过了会,她又抬手一挥,小蝙蝠迅速飞出,挂在了卧室屋檐下。

柏嘉良昏睡了一天,睡睡醒醒,浮浮沉沉,做了好多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浑身漆黑宛若焦炭的巨狼在月色下追杀她,而通体雪白的巨狼挡在她身前,冲另一只巨狼愤怒咆哮,两只狼绞打撕咬在一起;她梦见秦唯西倒在血泊中,冲自己伸出手,唇瓣微微翕动,似乎是在嘱托什么;她梦见自己站在教院最高处的尖塔,身处烈焰之中,热浪铺面席卷,她却跑也不跑,只是抬头仰望漫天星空。

如果说前面的梦尚还有些逻辑,后面的就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了——她甚至梦见自己被钉在了三层铁木打造的棺材中,梦见了有人用厚重粗粝的布将自己层层裹住裹得完全透不过气来,梦见肩膀上被钉入尖锐的长钉,又梦见自己被铁索链吊在了木质的十字架上,身下是熊熊烈火和干柴,还有载歌载舞的人们。

渐渐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边的那个梦慢慢从思绪碎片凝成了实质一般的世界,她几乎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和不属於自己的浓烈恐惧,火舌已经舔上了脚腕上的镣铐,肌肤传来烧灼的焦臭味,相比起来灼痛倒还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捏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