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看着他的反应,伸手取回了卷宗,缓缓说道:「聂城主的伤情我是知道的,当初云雾山神医先生特意将你的伤症状况写下送来与我,可惜那时老夫对此症的研究并未有进展,不过今日终是有所突破,如果聂城主愿意,老夫可为聂城主疗伤。」
这简直是天降大喜,聂承岩激动不已,他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会不愿意,他根本是求而不得啊,聂承岩呼吸又呼吸,终是算勉强平复了情绪,诚心道:「如此,多谢程大人。」
程亮点点头,弯下腰来仔细看了聂承岩的脚腕旧伤处,又问了好些伤情的问题,然后又说了几个治疗的依据和方法,他说的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聂承岩内心的希望又多几分,他已经开始在想要怎么跟韩笑说说这个大喜讯。
可接下来程亮的话让聂承岩惊讶了,他说:「宫里的医官封爵再过五个月就要开始了,这次百福寺的义诊,太后那边做了手脚,把许多病人都抢走了,我们这边失了颜面,所以近来希望能引进一些新的人才,做些有影响的事出来。」
聂承岩皱了眉头,没由来的觉得这样的事让他很不舒服,但他还是道:「百桥城内名医不少,我回去后可挑选些,给程大人推荐一二。」
「倒不必回百桥城,眼前便有合适人选,聂城主若有诚意,必是可为老夫引见的。」
聂承岩心里一紧,虽是想到了,却仍问:「何人?」
「福星妙手,韩姑娘。」程亮老实不客气的说了,接着道:「素闻这神医韩姑娘与聂城主关系不一般,老夫也不会做夺爱之事,韩姑娘来宫里助我研究药草,诊治奇病,只需三年。三年之后,老夫便撤了她的女官之职,放她出宫。聂城主的腿脚之伤久矣,治个两三年也该有好转,到时与韩姑娘重逢,岂大欢喜。」
聂承岩握紧椅子扶手,被程亮的话打懵了,他知道这是程亮为他治腿的条件,果然天上不会无缘无故落下好事,要治脚,就得献出笑笑吗?
程亮等了半晌,看聂承岩呆呆的说不出话,於是抿抿嘴角,起身告辞:「聂城主,此事的确事关重大,既关乎聂城主的脚伤,多想想也是应该,老夫先告辞,三日内,望得聂城主的答覆。」
他一抱拳,转身离去,可还没走到门口,身后聂承岩说话了:「不必等三日,我现在就可答覆你。」
程亮脚下一顿,回过身来。「我做梦都不敢想能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可是……」 聂承岩直视他的双眼,清清楚楚的道:「我与笑笑不是关系不一般,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她善良勇敢,很有医学上的天赋,她的福星妙手,确是名不虚传。可她不爱虚伪的权势之争,不愿受人摆布,她单纯的只希望能治病救人,我一个瘸子,能为她做的不多,但保有她这份快乐,我想我还是能做到的。」
程亮皱起眉头,辩道:「进宫为女医官,也是治病救人,研习高深医术,还是造福天下,云雾山中弟子,不是也有数人在宫中为医吗?」
「程大人,你扪心自问,在宫里,真的这么单纯研习医术,治病救人?云雾山中勾心斗角,权派之争已是不少,宫中更是过之。研习医术?若真是研习医术,何必招笑笑入宫?她是有我百桥城做靠山,是有龙家人脉关系,是对穆家有恩,为穆家军灭夏国立了大功劳,是与如意公主旧识,是在京城为女子诊病诊出了名声,她游医两年,在各城中确是大名鼎鼎……若笑笑入宫,要立功勳不难,要拉拢权势也易,但那个地方,笑笑不会喜欢的。」
程亮被聂承岩一语道破目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聂承岩又道:「再者说,漫漫三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莫说三年之后笑笑还能不能回到我身边,如今便是三个月,三日,我都不愿与她分离。」
聂承岩盯着程亮:「程大人医术高明,可惜聂某今生再无站起的福份,只好谢过程大人了。」
程亮噎了半天,终於勉强道:「三日之约依旧有效,聂城主若是改了主意,可随时来找我。」
他拂袖而去,聂承岩呆坐半晌。
当晚,韩笑终是发觉了聂承岩的不对劲,因为他异常热情和粘人,抱着她不肯放,还老调重弹,要求她保证不会嫌弃他的瘸腿。韩笑吸取了教训,终是认真问他,聂承岩也学了乖,有心事不敢再瞒,於是拗不过,把程亮的来访说了。
韩笑细细问了那病例卷宗记载的疗治之道,顿觉此术高明,聂承岩吓得脸一白,将她按在怀里紧紧抱着:「莫去想这个,我的脚都这么多年了,定是好不了的,你莫要为了研习这个医术把我丢下。笑笑,我等不了三年的,我们一日都不要分开,你游医这些日子,我在百桥城那苦苦熬着,又不敢找你,心里又惦记你,我们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你可切莫为了这个再把我抛下了。」
「我不会的,我怎样都是与你一起,一定不分开。」
聂承岩虽得了保证,但心里终是不踏实,他缠着韩笑,缠着缠着,却热得出了火。这次韩笑没再抗拒,只酡红着脸小声道:「你要是再绑着我,我可不依。」
聂承岩正是肌肤相亲之时,只觉香腻销魂,闻言调笑:「那换你绑我。」言毕还真是摸了长鞭递给她。韩笑脸红得欲出血来,却也不甘示弱,当真拿过鞭子,可惜完全不会用,摆弄半天,让聂承岩只当是在勾引。
两个人融为一体之际,韩笑嚷嚷着:「我还没绑上,不行,不算……」她被他堵了唇,吮上小舌,再说不出话。
好半天聂承岩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帮你绑着,好不好?」韩笑披着发,娇喘着骑在他身上,害羞的靠在他肩头,早忘了鞭子去了哪。
神荡魂销之后,她发现这个不要脸的主子居然把他们两人缠绑在了一起,她就这样与他紧紧贴着并肩躺倒,在他沉入梦乡之前,她被要求着一遍一遍的说爱他,不离开他。
第二天,聂承岩醒来,正欲抱着他的笑笑撒撒娇,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屋里了,他有过前车之鉴,吓得猛地坐了起来,顾不得身上未着片缕,就一个劲的喊人。霍起阳赶紧进屋来回话,说韩笑一大早便出了门,说是中午便回来。
「有人跟着吗?」
「有的,子明和乐乐都跟着呢。」
「她今日不必看诊了,这是要去哪里?」
「韩姑娘没说。」
「是去龙府告别吗?可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去吗?你遣人去龙府问问……还有,去那个小院也看看……还有穆府,还有如意公主那……」
霍起阳领命赶紧去了,聂承岩自己收拾妥当,坐立不安,那傻姑娘,不会想去找程亮吧,她不识程亮,也不可能能入宫,那她到底是去了哪里?聂承岩这一等,竟然就等了一上午,他焦躁不安,正准备亲自出去找,穆远却找上了门。
原来韩笑确是要去找程亮,她也确实入不了宫,於是她一早去找了凤宁,凤宁带她去找了如意公主,如意公主再帮她约见了程亮。
公主怕这当中有什么问题,又遣人告诉了穆远,穆远於是跑来接聂承岩,欲带他去把韩笑接回来。
聂承岩当然是迫不及待的跟着去了,原来公主约的地方竟然不是宫里,而是她宫外静修念佛的斋堂处。待聂承岩赶过去,只看到青草葱翠的坡跟前,韩笑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站着。
「笑笑……」他大声吼着,不顾一切的推动椅轮往她那冲去。
韩笑听到他唤,吓了一跳,转身过来,正看着聂承岩的椅子失控的撞过来。她一声「主子」还未唤出口,便被聂承岩扑过来紧紧抱在怀里,这一扑没关系,只是一个没站住一个站不住,两个人搂着一路滚下了草坡。
穆远有些傻眼的看着那两个忘乎所以的男女,转头问如意:「什么情况?」
如意道:「我也没弄明白,好像是程大人治疗腿脚之事,韩笑跟他讨论来着。他们是这么说的,可是我觉得很像吵架,但吵得全是医理医术的那些话,我全没听懂。后来吵完了,程大人灰溜溜的走了,但笑笑好像不太开心。」
穆远叹气:「没事就好。」他看看滚下坡的那方向,有些担心:「要不要去扶他们?」
「让他们呆会吧,有事自然会喊了,没动静自然是无事的。」如意留下一众仆役,转身往一旁的亭子去。
穆远跟了过去,说道:「皇上不是发了话,想为你指婚的吗?你若有中意人选,何不与他商量商量。」
如意笑笑:「我就别再祸害别人了,吃斋念佛也挺好的。等父皇忙过这阵,我还是与他说,让我出家了吧。」
穆远一呆,跟上两步,急道:「还是别出家吧……」
坡底下,聂承岩紧紧抱着韩笑:「你又惹我生气,又让我不痛快是不是?」
「我只是来探讨一下医术问题。」韩笑也回抱着他:「主子,那个法子不行,初初受伤一年内的,治癒的希望还有,他说七八年,根本就不可能。他考虑的不周全,细究起来,有些医理并不可行。你伤的重,当初还有毒,又这么久了……」
她还没说完,便被聂承岩堵了嘴。韩笑在他的吻下终是安静下来,他道:「我不在乎,笑笑,就算是真能治,他要用你换,我是不会换的。就是因为我瘸了,老天爷才把你送给我的,你看,这事摆明了可不就这样。我不换,拿什么来我都不换。」
韩笑眨眨眼:「你想的是这个?我想的是,他到底是怎么能做到旧伤也能治的,我昨晚一晚上都没想通,所以今天必须得问清楚了。」
聂承岩瞪着她半晌,突然吼道:「笑笑,昨晚这样,你还能想一晚上这个?到底在你心里,医术是第一位,还是我是第一位?」
这是个无解的,永远顶在聂承岩心头的难题。
韩笑呵呵傻笑,用力亲他好几下安抚着:「主子,我们回家吧!」
聂承岩瞪她,瞪着瞪着,终是心软了下来,他把她紧紧抱着:「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