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西再一次深切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夏糖现在没有哭, 反而让她变成了脆弱的那一方。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她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没办法完全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撇开,任由夏糖为她做这样的事, 而自己只是保持沉默。
她也没办法说, 夏糖你没必要这样做。
如果她说出这样的话, 来抵触夏糖所有热切的努力。
未免就太糟糕了些。
夕阳即将落幕, 夜色渐沉。
裴慕西静了很久,没能说得出话来。
但夏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小孩,她的耐心一向比很多人都要持久,所以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裴慕西说话。
然后凑近了些,用着澄明柔软的眼神看她,用着全世界最认真最专注的语气说,
“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
裴慕西下意识地垂下眼,发出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才不是。”
你的眼睛才最漂亮,天底下最漂亮。
她没能把这句话说完,因为刚说完几个字,就有东西从眼睛里掉了出来,戴了许久的隐形眼镜,让她不适的隐形眼镜,掉了一只下来。
於是一只眼睛的酸涩感有了缓解。
另一只眼睛仍然戴着那只不太舒适的隐形眼镜。
不上不下。
反而更不舒服。
多眨了几下眼,眼底便泛起了泪光——完全是生理性的泪水,和情感无关,完全完全完全无关。
模糊的视野里。
她看到夏糖倏地愣住,然后慌里慌张地凑了过来,伸出手可又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於是只能滞在空中,呆呆地喊她,
“姐姐,你怎么哭了?”
虽然慌乱,可语气很小心,语调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把她吓到,於是用着哄小孩的语调。
裴慕西摇头,头往上仰了仰,想把那些泪光缩回去,可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把隐形眼镜摘下来,所以越眨眼越难受。
“是……是我把你惹哭的吗?”夏糖的声音仍然慌乱。
裴慕西顿了一下,低下头来,湿润的睫毛触到下眼睑又分开,她盯着夏糖,发出的声音很轻,
“不是。”
“是我隐形眼镜戴得不舒服。”
她这样说。
其实本来也是这样的。
夏糖会相信她,所以夏糖只是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后乖乖地“噢”了一声,僵直的身体卸了一些绷紧的力道,可还是用着担忧的眼神望着她,
“那要不要摘下来?”
裴慕西点头,泪光缩了一点回去,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