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见众人默不作声,颇显拘谨,他随即站起身来,对众人缓缓说道“诸位初来乍到,来者是客,本应以礼相待,”他向前缓缓踱着步子,继续说道“诸位是不是感到奇怪先前这两位在观外求见,为何贫道闭门谢客”他说着,望向罗香雪和花不凡,目光闪动,那奇异之色更浓。
罗香雪低眉,微微一笑,抱拳说道“不错,在下方才甚感疑惑,还请观主赐教”
花不凡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显得异常紧张,仿佛生怕双方一言不合打起来,也难怪他一介村夫,如何见识过江湖人刀光剑影的阵势。他望一眼罗香雪,又警惕的望着那老者。时不时偷偷打量着钟汉杰和李小倩。
钟汉杰和李小倩皆都面色平静的望着那道长。他们表面上越是不动声色,便越不会令人怀疑他们来此的动机。
罗香雪忽然想起先前在树林里与他们的交谈,而他们竟不避嫌的在陌生人面前,说出与这飞仙观主的仇怨之事。当时两人皆表现出同仇敌忾,欲速杀之而后快,而现在,这两人正站在自己仇人的面前,却表现得如此这般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显露出仇恨之意,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难道,这两人只是故作镇定,等待一个时机在那道长全无防备之下,突然间来个致命一击
当然,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缘由之前,任何一种状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那道长面向观门,手中拂尘一扬,捋着胡须幽幽道“不瞒阁下,本观自十年前开观以来,每年都有许多信徒慕名前来卜卦问道,这其中大多是诚心问道之人,却也有少数人来者不善,欲在这里行不轨之事。鉴于此,凡是来观上者,贫道先要阻拦一阵,问询再三,唯恐来者不善,禍出事端”他微笑的看着众人。
罗香雪闻言,方才恍然,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原来如此,道长思虑周全,良苦用心,晚辈实在是佩服之至”正说着,那钟汉杰竟发出一声冷笑,接着又是一阵叹息。
李小倩目光流转,凝视着钟汉杰,露出一丝淡然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
道长听到他发出冷笑,心下一诧,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微微一笑,道“钟施主,为何发笑”他略微警惕的朝他扫视一眼。
其实,自从钟汉杰和李小倩于入夜时分出现在观前,他当即就感到诧异,遂对二人生出警觉之心,并且二人刚一出现时,身上便带有一股隐隐的杀气,他甚至已觉察这二人恐是来者不善,方才在观前,竟一眼识破自己隐藏的身份,这便更令他感到震惊。而他之所以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避免树大招风之外,还有另外的一层用意。
钟汉杰眼珠四转,望了一眼身旁的李小倩,面色一变,缓缓道“我笑道长远避世外据守一隅,却是这般草木皆兵却不知为何”他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含嘲讽意味。
道长目光转动,拂尘一扬,正色道“钟施主,贫道方才已说过,此举只是为了防备不轨之徒,不得已而为之”
钟汉杰居然哈哈大笑,幽幽道“哦,原来如此以道长的武功修为,难道还会怕了江湖上那些矛头小贼”他眉毛一轩,话中的嘲讽之意更浓。
道长不怒反笑,缓缓道“江湖凶险,岂是你我所能凭空臆测的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常年来我飞仙观求签问卦的人鱼龙混杂,贫道可不得不防”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脸色的变化。
罗香雪和花不凡两人倒是不动声色,在那里如坐针毡,心里惶惶然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警惕的观察着场上动向。
李小倩站起身来,不时打量着钟汉杰的面色变化,目光闪动间似有深意。
钟汉杰在原地缓缓踱着步子,望着窗外浓密夜色,悠然说道“听说道长原是关外飞鹰堂分舵玄鹰堂的弟子,拜在那位人称紫霄客的玄鹰长老座下,”
他目中闪动的奇异光芒更甚“随后,道长突然从玄鹰堂消声匿迹,这飞仙观也是十年前突然出现,而正是在十年前的一个阴雨黄昏,玄鹰长老却莫名其妙的惨死在后山的密道之中道长不觉得这个事情太过巧合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身后的道长手中拂尘一扬,眉头一锁,目光如电,逼视着他厉声道“钟施主,你等到底是什么人施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贫道一个字也听不懂。”
道长听他竟然娓娓说出自己的身世,显见他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陌生的香客,他对自己的过往是非常熟悉的可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看着面生,断然是不曾见过的。
若非不是身边人,却又如何对自己的身世如此熟悉这人来此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那钟汉杰的一番话,令他犹如五雷轰顶,心中顿时波涛翻滚,眼前这人的身份可疑,当要小心提防着他才是。
道长正欲开口再问,钟汉杰却又说话了“道长为何不等我把话说完”他用眼角余光扫视一遍众人,幽幽道“道长可是在紧张什么”
这时,那李小倩却握了握剑柄,手上竟微微抖动起来,动静微小,所以,不易被察觉。
她眼里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在肆意燃烧,在橘黄灯光的掩映下,令人看不出藏在其中的杀机。
她每次想要蠢蠢欲动的时候,另一个声音便在心中响起千万莫要冲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倘若一击不成,非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甚至自己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只有等
以他们二人的武功,如果正面交锋,那是绝无胜算的,而要对付眼前这个武功高强不共戴天的仇人,唯一的方法,只有偷袭。
他们方才佯装信徒前来,就是为了寻找一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可是,他们毕竟年轻气盛,一心只想着复仇,却是万万低估了这个玄鹰堂弟子的厉害。
而李小倩之前也只是听爹爹偶然说起,这桃花山上飞仙观主便是十年前杀害大伯的凶手。但爹爹说与这道长也只有见过一面而已,仅凭他施展出来的那套神鹰剑法,便断定这人便是十年前杀人潜逃的凶手。
当时爹爹还再三劝说她莫要意气用事,切不可莽撞行事,凭你现在的武功绝不是这道长的对手。如果贸然行动,不但报不了仇,说不定连自己这条小命也得搭上。
那时钟汉杰恰巧来庄上见她,她却口无遮拦,一时冲动将这件事情和他全盘托出。他想到伯父一家苦苦追查了十年的仇人,终于有了眉目。
为了博得伯父伯母的欢心,能答应他和小倩的亲事,他觉得,若是自己能替他们报了这个血海深仇,那伯父伯母定会改变对他的成见。说不定,他们一时高兴,便就会应了这门亲事。
所以,他才决定,拉着小倩一起前来,会一会这个传说中道行高深的道长。一来是想先探探他的武功虚实,二来便是想当面问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他们太过天真,甚至完全低估了这个十年前便能杀得了玄鹰堂长老的仇人。
罗香雪和花不凡见他们的交谈已不再畅快,而分明呈现出剑拔弩张之态,不禁在心里暗暗着急。也为自己的莽撞前来,莫名其妙的卷入到这场本不关己的恩怨中,忍不住懊恼起来。
他们本是局外人,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卜卦问道,更确切的说,仅仅是单纯的觉得好玩,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而现在,他们惟一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别人家的恩怨,他们可不想插手,更不愿被莫名其妙的卷入其中。
而花不凡对眼前突生出的变故,更觉懊恼。原本只是奉母亲之命,上山来采寻药草,却不想又突遇大雨。在山亭中阴差阳错的结识罗香雪,一番相淡甚欢,便对这个新朋友生出了好感,担心她独自前来遇到危险,遂主动提出和她一同前往。
却不曾想,竟糊里糊涂的卷入到这场恩怨中来。此刻,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再这样下去,势必骑虎难下。而刀剑无眼,一旦双方动起手来,误伤了自己,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道长心下波澜翻涌,面上却显得异常镇定,心道“这两人来历不明,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我且静观其变,看他们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他当即打着圆场,沉吟说道“钟施主,此言何意”他手中拂尘一扬,幽幽道“如果二位诚心求签问道,贫道自当以礼相待,但若是有别的企图,恕贫道不能奉陪”他不卑不亢的说道,沉着应对。
那李小倩已有些按耐不住,几次欲要拔剑,皆被钟汉杰使眼色止住。
钟汉杰的江湖阅历颇深,遇事还是更沉稳老道,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他决不会莽撞行事。
钟汉杰踱着步子,幽幽道“道长可就是十年前玄鹰堂门下弟子,这个可是事实”他目光流动,斜视着那道长,欲从他面上神色中察觉到些许珠丝马迹。
道长忽然悠悠一声长叹“钟施主,贫道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飞仙观乃是清静之地,还请施主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扰了此间清静施主方才说的什么玄鹰堂,贫道一概不知,请施主自重”
说罢,缓缓走向焚香炉前,表情凝重的望着始祖塑像,不再言语。只见他闭上眼睛,仿佛已不愿再听那钟汉杰继续说下去。
此时,窗外夜色深沉,星光已暗淡下去,只有那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照在人间大地一片清光。
忽然,道长睁开眼睛,口中喃喃说道“贫道数十年苦修,只愿潜心悟道,退却红尘,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早已无心过问万般杂念,皆是浮尘善恶因果终有尽时,还请施主三思”
说罢,拂尘一扬,再不理会,径直缓缓走进内室。
众人心中皆感莫名,一时怔在当场,鸦雀无声。
少顷,那两个童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童子朝众人躬身一礼,正色说道“诸位,观主有请请随我来”说罢,欠身相邀,朝内室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定一定神,皆都表情凝重,随那童子走了进去。
掀开一层门帘,这是一间幽暗逼匛的内室,四面墙上挂着彩色流苏,帐幔垂下,四面角落里点燃着烛火。内室中间放着一个长方形木案,木案四面置放着蒲团,木案上燃着一枝熏香,整个房间升腾着缭缭清烟。
一缕淡淡的馨香之气弥漫在四周。这淡淡的香气,嗅闻着,令人头脑空明,神清气爽。
只见那道长盘腿坐在木案旁,闭着眼睛,面色平静。那童子领着众人蹑手蹑脚的来到跟前,伸手作出一个“请”势,便退据到一旁。
那道长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诸位,请坐”
众人依言,各自坐在一个蒲团上,满脸疑惑的望着道长。
罗香雪和花不凡坐在左面,钟汉杰和李小倩坐在右面,待众人坐定,道长朝众人扫视一遍,幽幽说道“诸位于芸芸众生之中入得此间,便是有缘,既是诚心问道,那就请各自说出心中困惑,本道法门,当顺应天意为诸位解惑答疑一个一个来,你们谁先说啊”他慈祥的看着几人。
罗香雪朝钟汉杰和李小倩微笑着点头示意,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正色说道“还是你们二位先请吧”
钟汉杰和李小倩对望一眼,钟汉杰微笑道“二位先来,还是你们先说吧”说罢,朝两人点头示意。他目光平静,流露出奇异的色彩。
罗香雪幽幽说道“既是如此,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又转头对道长说道“求签问道乃是个人私愿,请问道长,可有避讳”她心想,当着众人的面,说起个人私事觉得有些不便。
道长却悠悠说道“罗施主诚心问道,本无须避讳,有何困惑,但说无妨本道将竭尽所能为施主解惑”
罗香雪闻言,点了点头,微微颔首说道“在下想请道长测一个人”她说着,禁不住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目光闪烁着,显露出一抹纤纤柔夷。
道长眯缝着眼睛望着她,幽幽说道“不知罗施主想测的是何人”
罗香雪目光变得柔和,轻声说道“他是在下的一个朋友,名叫柳如烟。请问道长,可否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幽幽道“一别数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道长捋一捋花白的胡须,目露笑意,缓缓道“那就请施主摇签吧”说罢,令童子拿来一筒竹签放在罗香雪面前。
罗香雪心道“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吧”随即闭上眼睛,双手捧着竹筒哗哗的摇动起来,忽然,一枝竹签掉了出来,落在面前。她心中一动,猛地睁开眼睛,拾起竹签,双手呈给道长。
那道长接过一看,只见签上写着一行字“萍水相逢是姻缘。”认真的凝视片刻,随即放下竹签,用手捋着胡须,笑盈盈的说道“恭喜施主,这枝为姻缘签,是为大吉大利的上上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