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余锦年趴着,用胳膊垫着下巴,说:“想到了严玉姚的病,我大概摸到一点头绪了。下次严荣再来请,我便去试试看。”

季鸿手下用了些力气,道:“总之是在想别人的事。”

“呀!这可不是刷碗,这是刷我呢!”其实也不是很疼,余锦年装模作样地痛叫一声,转过去笑嘻嘻问,“怎麽啦,吃味呀?”

季鸿捏尽了丝瓜瓤里的水,瞬了下眼睫,将丝瓜瓤往少年怀里一丢,点头道:“嗯,确实挺味儿的,还是自己洗罢。”

他起身要走,突然被一只湿淋淋的手拽住了,余锦年鱼似的从浴桶那端游了过来,把下巴搁在木桶边上,朝他眨眨眼睛,笑道:“做甚麽要走,一起洗啊,你也臭了。”

季鸿看到水面下若隐若现,心下咯噔一声,但仍把持住了,严肃道:“一起洗,那洗到明天也出不来。你莫要只顾着顽,仔细水冷了染上风寒。”

余锦年直笑,指着旁边一块木板道:“那你将我盖起来。”

盖完了,他又哈哈大笑,只露出个脑袋道:“像不像颗土豆?”

季鸿也不知这少年每日哪来那麽多的精力,总是能从微不足道的小事里找出乐子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自己也被这笑声感染了,心里不禁轻快起来。

木板是正好配浴桶的,盖起来能够保持温度,还有片空隙能将头肩伸出来,季鸿给他盖上后就去拿了两只橘子,余锦年以为那是剥给自己吃的,很是期待地等投喂,谁知季鸿将橘子剥成花状,自己吃了一瓣以后,就摆在浴桶的木板盖上。

余锦年盯着看了会,张嘴暗示他。

季鸿指头敲着木盖,问:“我的护身符呢?”

“……”余锦年好险没气卒,“做,做,洗完了晚上就给你做!”

季鸿这才满意地拿过橘子瓣来喂他,喂橘子又免不了要搞出些“给你吃”、“不给你吃”、“到底给不给你吃”的庸俗戏份来,要是平常,余锦年早嗷呜一口直接连橘子带手指头都给他啃掉,不过眼下他是颗被埋在桶里的土豆,够不着季鸿的手,只能呼呼地瞪着他,以示道义上的谴责。

水是温热的,蒸得少年整个人都氤氲朦胧,像剥了壳的蛋般光滑白嫩,还透着红晕,这样景致下那双睁得圆圆的眼睛与其说是生气,更像是撒娇,季鸿胸腔里软烂成一一片沼泽汪洋,将最后一瓣橘子含在口中,凑上去吻住了那颗土豆。

最后也不知究竟是谁咬破了橘子瓣,反正是汁儿也流下来了,木桶盖也掀翻了。

余锦年一个猛子紮进水里,在水里咕噜咕噜吐泡泡,好像是害羞了,只有乌压压一团黑发青荇似的浮在水面上,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露出来一点,骨碌碌转着眼珠子偷瞧他。

季鸿抿着唇笑,也不多说话招人嫌,自行拿了肥珠子棉包给他洗头发。

余锦年也老实了,被季鸿摆弄了好一会儿才终於洗干净,他已泡得晕头转向,出来穿上里衣后脸上还红扑扑的,他坐在桌边给自己抆头发,就见季鸿也脱了衣裳,就着水里余温也快速洗了一个澡。

他看着人雪白的一片背,只觉得鼻子痒,抬手摸了两把,才忽地发觉自己这动作像个色中饿鬼,余锦年匆忙挪了挪眼睛,心不在焉地拨拉着桌上几颗肥珠子,嗫嗫道:“人都坐不开,你以前肯定没用过这麽小的桶……”

季鸿轻轻叹息一声:“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

余锦年听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便觉得耳朵热,这回可真是害羞了,当即抓起桌上一粒肥珠子朝季鸿掷去。

季鸿顺手接下,将它浮在水里,便看少年粗暴地抆干了头发,用一根绳儿将发丝在脑后一系,便一溜烟跑了出去,想来又是躲到厨房去了。

余锦年确实是去了厨房,也没别的地儿可去哇!

他收拾起了鱼。

鳜鱼洗净剖开,去脏去鳞,反正划上花刀,里外抹上盐,便放到一只大大碗公里腌制,用一块大小正好的石头压住,再在上面反扣住另一只盘子,之后就收在一旁。

青鱼同样洗干净去除内脏,鱼肉切片,用葱姜段,并盐、清酒、蛋清抓裹腌制,之后烧锅熬油,油热时将腌好的鱼片下锅滑炒,鱼片变色成型时便捞出,沥油备用。

再用冬菇、冬笋、生姜切丝,下锅炒熟后,把滑好的鱼片也倒进去,入盐,不需其他重料,便已飘香四溢,出锅时再少加豆粉勾芡即可,鱼片鲜嫩爽滑,又有笋蕈之鲜,别具清新风味。

剩下的鱼头鱼尾也不舍得扔,余锦年看着鱼头,忽然想起很久远的一件事来——当时季鸿刚来时,他好像还答应给他做剁椒鱼头来着,不过算了吧,青鱼头骨头多,而且头上肉质有些涩口,还是赶明儿买些花鲢再做那个罢。

於是余锦年就将青鱼头与尾做了红烧,只是下锅之前,他先将鱼头小心劈一下,掰开鱼头后找到了青鱼的枕骨。

青鱼枕骨上有个硬邦邦小石头似的硬片,叫青鱼石,也叫鱼枕。青鱼在水中好吃螺蛳,这个小硬片便用来咀磨螺蛳壳的,也不知从什麽时候,这块硬片渐渐有了各种玄幻非常的传说,避邪解毒,据说还能解蛊,还有说将其压在受惊孩童的舌下,能够除惊除恐,十分神奇,因此也叫鱼惊石。

余锦年答应给季鸿做的“护身符”,便是这个啦。当然,究竟能不能够护身就不好说了,也就是图个吉利说法而已。

他将这块鱼惊石抆洗干净,便放在阴凉处自然风干,之后就专心将鱼头红烧了,季鸿也刚好洗完澡。

即便是厨房中满是鱼味菜香,他仍是闻到了季鸿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与以前在季鸿身上闻到的不同,那时他身上的香有些檀香的意思,而现在则是一种更加甜腻的味道,像是什麽花儿,特别好闻。

余锦年一时没想起来,待吃过饭,洗净手脸回到房间,趴到季鸿身上陶醉地有闻了一闻,过了会,他终於想了起来,忍不住问道:“你身上怎麽一股茉莉的味道?”

季鸿斜靠在迎枕上,抬手抚了抚余锦年的鬓角:“可喜欢?”

余锦年道:“挺香的,和以前不一样。”

季鸿又笑。

余锦年狐疑地瞧了他一会儿,忽地记了起来,瞪眼道:“哦!那个货女送你的!”他两手并用地去掏季鸿袖子,摸来摸去也没摸着,坐在他身上气炸了毛,於是掐着腰翻起旧账来:“快拿出来,好大胆子啊你,敢不敢给我瞧瞧,你竟然收人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