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卖铺
八九点钟的夜晚,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向十字路口, 又往四面八方散去, 空气里窜着火星子, 一点风都没有,热的人想往墙壁上爬。
镇上的旅馆东一家西一家,有的靠近街道,有的比较僻静,装修各有特色,价格略有不同,服务基本一个样, 透着夏天夜晚的烦躁。
这样的夜晚,心静都未必凉快, 更何况胸膛里的那颗心骚动不止。
私念旅馆离闹市较远, 靠近郊区, 贴着一个池塘, 虫鸣声此起彼伏,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收工, 丝毫没有「早睡早起做个好宝宝」的觉悟。
三楼的走廊上, 大妈推着清洁车走过, 她突然停下来, 扭头看一眼旁边牌号302的房间。
「奇了怪了,刚才怎麽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啊?」
大妈自言自语,她刚要走,哭声又出现了, 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听那压抑的哭声,不像是女孩子发出来的。
把推车推到墙边,大妈走到302的房门口,她把耳朵凑上去,离的近了才发现房里传出来的不止有哭声,还有痛苦的喊声,正在哭着喊什麽「叔叔你轻一点」「好疼」,听着就让人心疼。
那哭声里夹杂着男人的低吼「哭哭哭,让你哭」,后面的听不见了,八成是「打死你」之类的话,因为哭声更大了,有两声都哑了。
大妈露出恍然的表情,看来住里面的是一对叔侄,她叹口气,要命了哟。
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闹着呢,还打起来了。
大妈脑补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孩子在被严厉的大人呵斥,动手教训,他浑身是伤,边哭边喊疼,一个劲的求饶。
太可怜了。
要是没个人管,搞不好会被打残的。
这麽一想,大妈的母爱噌噌噌的泛上来了,瞬间就拽出她管闲事的小毛病,想也不想的便伸手敲敲门。
「叩叩」敲门声突如其来,房里流动的热流都凝结了一瞬。
戚丰一个没留神,黄单就被他撞到桌子底下去了。
「……」
戚丰把人捞出来,哑声笑着在他湿漉漉的脸上抚摸几下,手掌摸到他的脑后,「撞到头没有?」
黄单摇头,脸被男人粗糙的掌心摸着,又疼又舒服,他哭哑着声音说,「有人敲门。」
戚丰将人往怀里带,埋头去啃他的脖颈,粗声喘气,「不管。」
黄单摸了摸男人汗湿的宽厚背脊,他把鼻尖上的汗珠蹭到对方的肩头,连同那些眼泪,「去看看,万一是要紧事呢?」
戚丰的呼吸粗重,眼底有深沉的情欲,看的人头皮发麻,「现在我们做的才是要紧事,别的都一边儿去。」
他刚说完,敲门声又响了。
黄单往后挪,背部靠上床沿,趁机喘上几口气,疼的要死,累的够呛。
戚丰忍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他吼一嗓子,「谁?」
门外的大妈吓一跳,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在这关键时候,她灵机一动,说自己是旅馆的清洁人员,问需不需要换垃圾袋。
戚丰的太阳穴疼,「不需要。」
大妈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有困难也不怕,她赶紧下楼,再回来时带了个人,是旅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出马,房间的门开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门里,上半身穿着件蓝色衬衫,扣子一颗没扣,很随意的敞在两边,露着精壮的胸膛,下半身是条黑色长裤,皮带没系,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部。
「有事?」
戚丰打量门口的两个中年女人,一个穿着员工服,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对着这麽个男人,大妈跟老板娘都有点吃不消。
戚丰喘气时的腹肌微微起伏,一滴汗珠往下滑落,滚进了裤腰里,他还等着办事呢,没功夫跟这儿耗,「有事吗?」
大妈往里面瞧,见着一张床上的被子里鼓着一块,躺了个人,隐约还有呼噜声,她收回视线看看面前的男人,不太像是会把小孩子打哭的人。
老板娘煞有其事的说,「有别的客人反应,说你的房里有哭声,影响到他们睡觉。」
大妈给她使眼色,对,就得这麽说!
戚丰的面上掠过一丝笑意,他的声音沙哑,同样也是煞有其事的口吻,「哦那个啊,我刚才在看电视。」
「电视里的小朋友丢了,家里人哭天喊地,闹的厉害,影响到其他人吗?不好意思啊,回头我把声音调小一点。」
男人很有礼貌,态度非常好。
老板娘看一眼大妈,大妈这会儿不确定了,毕竟是隔着门听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撒谎。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大妈狐疑的说道,「不对啊,我好像听到有人喊叔叔。」
戚丰的唇角一抽,大姐你的听力不错啊,他笑了笑,说的跟真的一样,「拐跑小朋友的那个人是个坏叔叔。」
「那坏叔叔把小朋友拐跑以后,就开始欺负他,小朋友哭的很可怜,哭着喊着求饶。」
说着说着,戚丰就吸一口气,妈的,更硬了。
他不等门口两个中年女人说什麽,就立刻甩手把门一关。
关门声很大,透露着当事人的急切和不耐烦。
大妈这下子明白了,原来真是电视啊,她哎一声,年纪大了,耳朵都不好使了,还以为是叔侄俩发生了冲突。
搞清楚是怎麽一回事,老板娘跟大妈没理由再待下去,她俩刚离开,房里就响起了哭声。
老板娘的脚步顿了顿,刚才隐约觉得男人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像是她家那死鬼每次完事后的样子,不过似乎又不太像,她冲疑了一下还是没回头。
算了,管他呢,只要没出事就行。
电视里的精彩剧情正在热播,坏叔叔又开始欺负小朋友了。
戚丰怕黄单受不了的疼晕过去,心里留下不好的阴影,就搞了两回,在想搞第三回时抽了自己一耳光,清醒了不少。
他们往后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两回。
黄单哭多了,眼睛疼,他听着浴室里的哗啦水声,脑袋昏昏沉沉的。
戚丰洗完回到床上,舔着青年的眼皮,「睡一觉就好了。」
黄单的眼睫毛动了动,他趴着睡,躺着睡,还是侧着睡,不管是哪个姿势,屁股以上的腰都疼的要死,屁股以下的腿也疼,唯独屁股那块儿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像那几个小时受力的平行空间的屁股。
戚丰察觉到了,他一边按着青年的腿部肌肉,一边叹息着啧啧,「看来叔叔这回得到了一个宝贝。」
黄单心说,菊花灵的确是宝贝,谁都会喜欢的。
他那条腿被按的抽痛,「轻点。」
戚丰把缩回去的脚重新抓住,继续一下一下的按捏,「忍着点,过会儿就舒服了。」
黄单疼的想死,「别按了,真的太疼了。」
戚丰看青年哭的满脸泪,他摇了摇头,用宠溺的语气说,「娇气。」
黄单蹙着眉心一下一下抽气,这副身体的柔韧性不好,腿往上抬的时候会很不顺利,坚持一会儿就死活都不行了,结果在蹬腿的过程中不小心拉伤了肌肉。
这一挣扎,疼的不光是疼,还有腰,黄单的脸瞬间就白了。
戚丰把他脸上的眼泪抆掉,无奈的抿了抿薄唇,「不要乱动了,叔叔给你揉揉腰。」
黄单哭着说,「你揉了更疼。」
戚丰没好气的伸手,把他额前的湿发拨开,「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男人湿热的手掌贴上去时,黄单哆嗦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腰快断了,他侧过头,脸埋进了枕头里面。
戚丰拍拍他的屁股,没用什麽力道,「别哭了,两个枕头全被你哭湿了。」
黄单脸下面的枕头被拿走,他也被翻了个边,仰面躺着。
戚丰拿毛巾给青年敷敷眼睛,又去把毛巾搓搓回来搭在他的腰上,「怎麽样,跟刚才相比,有没有好受点?」
黄单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你再给我敷两下。」
戚丰困惑的皱眉,「网上说头一回干,最疼的是屁股,会发烧,还会下不来床,也走不了路,你疼的怎麽是别的地儿?」
黄单皱皱哭红的鼻子,「因人而异。」
戚丰把唇凑在青年的耳朵边,他呼出一口热气,低哑着声音笑,「没想到你这麽厉害,让叔叔舒服的快死了。」
黄单,「……」
戚丰不逗青年了,摸着他小腿上的一块淤青,「别怕,明天叔叔跟你一起回小卖铺。」
黄单哭累了,模糊的嗯了声。
戚丰没睡,他靠坐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青年乌黑的发丝,手指的骨节分明,掌心里的几个茧被对方咬了好多下,留着深深浅浅的牙印。
青年嘟囔了句什麽,戚丰凑近些去听,他失笑,「小东西,你怎麽做梦都想着让叔叔不要抽菸?」
看一眼床头柜上的烟盒跟打火机,戚丰掐了掐眉心,另一只手在青年的脸上摸了摸,这一刻忽然就想起前不久张瑶对自己说的话,说他缺个人让他把烟戒掉。
戚丰当时嗤笑,说烟能让他成仙,是他的命,谁会连命都不要?
「烟陪叔叔度过了几十年,你不让叔叔抽,以后的几十年换你来陪,好不好?」
戚丰捏住青年的鼻子,在他微张嘴巴时把舌头伸进去,片刻后退出来说,「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黄单被尿憋醒,他揉了揉微肿的眼睛,打着哈欠去上了厕所回来,和床上的男人四目相视。
戚丰胡子拉碴,双眼布满红血丝,眼脸下面有一片青色,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黄单的眉心一拧,「你怎麽了?」
戚丰一言不发的看着青年,眼神里充满了委屈。
黄单踢掉拖鞋上床,凑在男人面前闻闻,没有烟味,这是菸瘾犯了?他看看床头柜上的烟,那里面不是还有好几根菸吗?
戚丰知道他的意思,自己不是菸瘾犯了。
确切来说,是菸瘾犯上来时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会儿纯粹就是没休息好。
昨个夜里戚丰想抽菸,忍着没去拿,他把青年往身前带,摸摸脸摸摸头发,嘴也凑上去亲。
结果菸瘾是压下去了,欲望却翻了上来。
戚丰看怀里的人睡的可香了,他不忍心把对方搞醒,只好咬牙起来冲了几次凉水澡,把自己冲的拉肚子了,早上才缓过来。
见男人沉默,黄单又问了句,「是想抽菸吗?」
戚丰抓抓头,舌尖在牙齿上抵了抵,「不是烟的事,是叔叔肚子不舒服,冲凉水澡冲的。」
黄单蹙眉问道,「为什麽要冲凉水澡?」
戚丰斜眼,「你说呢?」
黄单不明白冲凉的意义,他认真的说,「我睡我的,你做你的就是。」
戚丰,「……」
他哭笑不得的扶额,觉得自己好可怜,也好苦逼,白忍了一晚上,天亮时忍的胃病都快犯了。
几个瞬息后,戚丰挑高了眉毛,「我做的时候,你还能睡觉?」
黄单瞥一眼男人,寻思怎麽说不会让自己疼,也不至於伤男人的自尊,「睡不着的。」
戚丰满意的勾勾唇。
要是一对情人在做爱,一个干的起劲,另一个呼呼大睡,半点反应都没有,那干的那个可能会深受打击,严重的结果会是一蹶不起。
戚丰叹气,「昨晚苦了我的老伙计,冻感冒了。」
黄单把被子一撩,人躺了进去,他翻身面朝着男人,手臂搭在对方的腿上,打了个哈欠说,「没事的,以后你记着就行。」
戚丰连人带被的一把抱起,「还等什麽以后啊,叔叔现在就要。」
黄单探出头,「来不及了吧。」
戚丰说来得及,他在青年的脸上连亲好几口,目光炙热,「中午十二点前退房就行,大不了再住一晚。」
等俩人走出旅馆时,离十二点还差十分钟左右。
要不是黄单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叫,戚丰铁定会搞到一两点钟。
早饭没吃,两顿凑一块儿去了。
黄单跟戚丰坐在小饭馆里,点了三菜一汤。
戚丰把油腻腻的菜单丢一边,习惯的摸出烟盒甩一根菸叼嘴里,舌尖缠到烟蒂,尼古丁的味道融进唾液里,他的神经末梢都亢奋地抖了一下。
这一抖,戚丰按打火机的动作也就跟着停了下来,他咳一声,把嘴边的那根菸放回烟盒里,将打火机压在上面。
黄单问道,「你在戒菸吗?」
戚丰桌子底下的脚蹭蹭他,「不然呢?」
黄单没躲开,被蹭了一裤腿的灰,「怎麽突然就想戒菸了?」
戚丰撑着头,「吃饱了撑的。」
黄单抽抽嘴,「你还没吃。」
戚丰脚上的力道重了些,暧昧的笑起来,「怎麽没吃了,我在旅馆可是吃的饱饱。」
提起这个,黄单就蹙了一下眉心,「下次要带套。」
他这麽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好像那薄薄一层套儿就是手套,戴在手上的,没有别的用途。
戚丰低着嗓音,视线直直落在青年身上,「戴那东西做什麽,没劲。」
黄单说,「不卫生的。」
戚丰调笑,「叔叔亲都亲过了,不嫌弃你。」
黄单小声嘀咕了句,「算了,说了你也不听,每次都是这样。」
戚丰没听清,他见服务员端着菜过来,就把桌上的碗筷挪个位置,腾出空间放菜盘子。
三个菜是两荤一素,两荤是大骨头和牛肉,素的是千张丝,汤是西红柿鸡蛋汤,很大一碗。
黄单吃几口素炒千张丝,吃到嘴里的味道不错,就是油放的多,味精也多,还不如原主妈做的菜,起码她不会放这麽多味精。
戚丰把一次性透明手套给黄单,「大骨头趁热吃,凉了会拉肚子。」
黄单将手套戴上,拿着盘子里的大骨头啃,他啃了一半就放下了,太油,反观对面的男人,一口没啃呢。
戚丰见青年看过来就说,「怕你不够,给你留着。」
黄单说,「我吃不掉的。」
戚丰把他啃剩下的大骨头拿去啃了,声音模糊的说,「赶紧吃,别傻坐着。」
黄单拿勺子装饭,给自己盛了一碗,也给男人盛了。
戚丰的眼帘微垂,把手里啃完的大骨头丢桌上,他拽纸巾抆了抆嘴,沉沉笑道,「哎哟,这麽贤惠啊。」
黄单扒拉两口饭,「有些事我本来会的,现在又不会了,你教我,我会认真学,多教几次,我一定会记牢的。」
戚丰听的一愣一愣的,「什麽事?」
黄单抬了抬眼,说是家务事,「我有想过的,发现自己还是不会杀鸡,我忘了怎麽拿刀抹鸡脖子,菜炒的也不好吃,煮的饭不是太硬,就是太烂,我记不清煮多少米放多少水的方法……」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叹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很笨,男人教了一辈子,他学了一辈子,换一个世界重新开始,就变成了学多少忘多少。
戚丰听完以后更愣了,他的眼底多了温柔,嘴上挂着戏谑的笑,「你想照顾叔叔?」
黄单说,「你比我年长,会在我前面老去。」
戚丰的面部一抽,「这话听着怎麽这麽不舒服呢?」
黄单说,「大多真话听起来都会不舒服。」
戚丰,「……」
黄单认真的说,「等你老了,你会很需要我的。」
戚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另一个意思,这个孩子会陪他到老,他既感动又觉得温暖,心脏失控的跳动着,剧烈到有些发疼,生平第一次有人会跟他说老了以后的事。
这算不算是一种许诺?
算的,如果这个都不算,那就什麽能算的了,戚丰按住心脏的位置,只是未来太遥远了,远的让人慌张,他本能地选择抹去那些不安定的痕迹。
短暂的安静过后,戚丰恢复如常,他勾唇笑,「叔叔现在就很需要你。」
黄单不明所以,「嗯?」
戚丰站起身,压低音量说,「跟我去卫生间。」
黄单刚去卫生间,就被一双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之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卫生间外面的几个人夹紧腿,膀胱疼。
有脾气火爆的上前骂脏话,把门拍的震震响,「谁在里面啊?有完没完了还?撒个尿拉个屎你锁什麽门啊?」
也有性格温顺的,和和气气的在门外说,「哥们行行好,大家伙都等着用厕所呢。」
等着蹲大号的忍的要死,开始从裤子里往外放毒气了不说,还在中间放,存心要拉仇恨值。
几人在原地急的满头大汗,憋的都快滴尿了。
片刻后,戚丰开门出去,那几人本来都是一肚子的火,但是看到他是个大高个子,身材也特别健硕,衣物下的肌肉紧绷着,长的很不好惹,一个个的立马就怂了,什麽也没说,只是小跑着闪身进了卫生间。
旁边的隔间里,黄单坐在马桶上哭。
他的嘴巴破了,下嘴唇被咬出一个小伤口,流一点血就被男人吸掉,现在不但破了,还肿着,很疼。
卫生间里的一拨人前后离开,一个小伙子进了隔间,他刚把裤子拉下来,就吓的一哆嗦,差点没一泻千里,「卧槽,谁在哭?」
小伙子提着裤子出来,逮着另一个人问,「帅哥你听到哭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