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小姐有些事情,她……可能无法继续在这里工作。”骆霁的表情有些僵硬,胸口涌现浓烈的苦涩。
“李小姐?”骆恩彻反应不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瞪大眼,神情变得慌张不安,急匆匆的奔进厨房,再次扑向李维宁,也不管她正在炉子前忙碌。
“小彻?”
“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不待在家里了吗?是小彻不乖惹你生气,所以才要走的吗?小彻会乖乖的,保证再也不乱发脾气,东西会自己收,联络簿也会拿给你签,你不要走,好不好?”泪水在他一双大眼里打转。
骆霁不知何时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们。
李维宁的视线从骆恩彻的身上移到骆霁那张淡然冷漠的脸孔,心口隐隐抽痛,却佯装轻松,缓缓的蹲下身,温和的微笑着,“小彻,绝对不是因为你不乖,所以我才要走,而是……而是我有点事情,不能不离开。”
“可是你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彻……”
“我不要,我不要让你走。”骆恩彻抓着她,固执的不愿意松开手,深怕一放手,她就要不见了。
“恩彻,李小姐有自己的决定。你不能阻止别人离开。”骆霁无法理解,为何儿子变得这么喜爱她?
“可是……可是……”她是妈妈!她是恩彻的妈妈!妈妈走了,是不是就不要恩彻了?
“恩彻?”骆霁皱起眉头,儿子不理智的举动,让他的声音不禁大了些。
也许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感到心绪淩乱、烦躁,所以当儿子可以毫不在意的坚持留下她时,他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也许是因为儿子能够如此坦白的诉说喜爱李维宁,仗恃着自己是孩子,所以做出孩子任性的坚持举动,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也许是因为明明不断的想逃避她,明明想将她逐出自己的世界,然而当她真正选择离开后,他又矛盾得无法干脆的放开手。
也许……他的动怒和大声的责备,只是在掩饰自己的胆小和对恩彻的羡慕。
骆恩彻看着欲言又止且莫可奈何的李维宁,又瞧了瞧神情冷漠的父亲。
他不能让妈妈走,也许……也许他应该先拉拢爸爸和自己站在同一国。
如果爸爸发现她就是妈妈,一定也不会让她走。
“爸爸,来。”他放开她的手,冲到父亲的身旁。
“恩彻,你要做什么?”对於儿子的举动,骆霁疑惑不解。
“你来,快点跟我来。”骆恩彻无法解释,只是急忙拉着父亲往楼上移动。
独自站在恢复安静的厨房里,李维宁的心情变得愈发沈重。
她何尝不想留下来?何尝不想一辈子待在他们的身边陪伴他们,看着孩子成长,与自己的丈夫一块生活?从头到尾,这些都是她的梦想。
可是……她的存在,再次令她最爱的男人痛苦,她成了骆霁永远挥不去的梦魇,她不希望他每天活在自责的煎熬中,不希望成为害他痛苦的罪魁祸首,如果她的远离可以令他过得好些,可以让他自在些,那么她愿意离开,再也不让他为难,而她自己……就算无法忍受思念的煎熬,也会学习忍耐。
宁静的厨房里,没有谈论声,没有吵闹声,除了大火熬煮热汤的滚烫声外,完全静谧。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永恒不变的。
一个人死后,再也没有可以装放灵魂的肉躯,那抹飘荡的灵魂到底在哪呢?
老实说,骆霁不相信人死了之后真的有所谓的灵体存在。
因为不曾亲眼看见,所以对於他不曾经历的问题,向来抱持着不可信的态度。
“真的,爸爸,我没有骗你,镜子里面的人,真的是妈妈。”骆恩彻一脸坚定,认真的说。
站在阁楼的那面老旧镜子前,骆霁觉得荒谬,抱持着极度怀疑的态度。
“维宁真的是妈妈,我没有骗你,我昨天晚上看到的,她经过镜子前时,里头的人是妈妈,不是维宁。”骆恩彻指着镜子,激动又慌张的强调,好怕爸爸不相信他说的话。
“恩彻,这种事情……”不可能的。骆霁很想这么告诉儿子。
就算李维宁的个性与薇妮再怎么相像,但是所谓的生死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他亲眼见到薇妮死去,无法相信维宁就是薇妮,尽管他也有不切实际的作梦想法,也希望维宁就是薇妮,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爸爸,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没有说谎,镜子里面的维宁真的是妈妈,如果让她走了,妈妈就真的离开我们的身边了,不然……不然你叫维宁上来,你可以自己看一看。”骆恩彻放弃说服父亲,决定自己搬张椅子,将墙上的镜子拿下来。
“恩彻?”眼看儿子如此坚定,骆霁半信半疑。
可能吗?维宁真的是薇妮?
可是,怎么可能?
儿子到底为什么可以凭着一面镜子就断定她是薇妮?为什么坚持她就是……“她”?
因为儿子的态度,骆霁可笑的发现,他头一次有了无法形容的强烈期待,竟然好想相信儿子说的话……
如果维宁真的是薇妮,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的个性和做事态度会与妻子如此相似了。
如果维宁真的是妻子,那么也可以清楚的解释为什么他总是注意她,无法将自己的视线自她的身上移开。
如果这一切是真实的,那么他就有一个好理由可以说服自己为什么要留下她,有什么资格留下她,不需要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意态度而感到自责、感到矛盾。
“别爬高,我来帮你。”
骆霁知道自己这种不理智的期待真的很可笑,可是……他替儿子拿下墙上那面老旧的木质花纹镜子。
这面镜子是妻子生前买的,因为它有着历史的痕迹,因为它够老旧,也因为妻子有收集古董的小小兴趣,所以他很肯定,它是属於妻子的。
“走吧!我们去证实你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拿着镜子,牵起儿子的手,骆霁摇头苦笑,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不只是期待,而是充满紧张的期盼。
李维宁完成早餐时,看到骆霁与骆恩彻手牵着手,一块踏进餐厅。
“早餐做好了,你们要……”看见他手上的镜子,她勉强挤出的笑容消失,露出疑惑的神情,“你……将挂在阁楼墙上的镜子拿下来做什么?”
“这面镜子……我想把它拿来使用。”骆霁好不容易说出一个借口。
明明是吃早餐的时间,他却拿着一面镜子来到餐厅,确实是很令人惊讶的奇妙举动。
“拿来……使用?你想把它放在哪里使用?”李维宁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激动,好像那面镜子是属於她的,而且是她非常珍惜、重视的重要物品。
那面镜子确实是她非常珍惜的东西,而且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骆霁好奇不已,悄悄的打量着有些不正常又异常紧张的她,接着假装随兴,不着痕迹的将镜子拿起来。
“这种老旧的镜子,放在任何一个房间只会丑化了屋子的设计结构,即使放在阁楼里也是浪费空间,我本来想把它丢掉,可是它好像是我妻子最喜欢的东西,所以……”
“丢……丢掉?它哪里会丑化屋子的设计结构?”这面镜子可是珍品。李维宁紧张的看着他一点也不珍惜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拿着古董镜子,随意的左右摇晃,一颗心也跟着狂跳。“你……你能不能小心点拿?它会摔破的……”
老天!看着他粗鲁的行为,她好担心她的宝贝会坏掉。
“破了刚刚好,反正也不知道要拿来放在……对了,我知道要把它摆在哪里了。”骆霁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放在哪里?”放在哪里都好,就是别被他拿在手上。
他伸出手,指着她的后方。
“那里?”挂在餐厅里?李维宁转头,看着自己的身后,眉头紧蹙。
“是的,那里,就挂在那面墙上。”骆霁故意忽略她十分不认同的表情。
她撇了撇嘴,抱怨道:“餐厅连接着厨房,会有许多油烟,你把这个极具价值的古董放在这里,根本就是在破坏它的价值,而且也拉低了它的格调。”
“会吗?我倒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又老旧的东西,摆在这里,反倒影响了餐厅的美观。”骆霁刻意忽略她话中的奇异之处,轻松的说。
“影响这里的美观?”这个男人一点审美观也没有,竟然还敢和她提到美观?
“而且摆在餐厅里总比把它放在阁楼里好,那里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使用它。再说……”他故作惊讶,“你怎么会知道它具有价值?怎么会知道它是古董?莫非你和我的妻子一样,对这种东西非常有研究?”
李维宁吓了一跳,垂下眼,“我……我不知道它是古董,只是看到它……非常古旧,所以认为一定是有价值的。”
“是吗?我倒是看不出它有多好。”骆霁耸耸肩,又粗鲁的晃了晃镜子。“好了,请你帮我把它挂在那里吧!刚好那里先前就钉了一个钩子,可以拿来挂镜子。”
看到他的举动,她差点吓死,二话不说,赶紧来到他的面前,几乎是用抢的,将他手上的古董镜子拿过来,小心翼翼的抱着,极为珍惜、呵护。
真的要将这么珍贵的东西摆在这里,任由油烟污染?
她心痛的叹息,因为没有资格反对骆霁的决定,却又舍不得把它摆在这里,当作一般的镜子。
“对了,你等会儿记得拿抹布把镜子抆一抆,它摆在阁楼里,积了不少灰尘。”骆霁看她扭扭捏捏,好不犹豫的模样,再次下猛药。
抹……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