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谢泰和竟假借皇帝旨意,将他们二人传到此处。司空承德思考良久,终究决定带着温瑜进宫。
他与谢泰和两方局面僵持,只为等待最后的时机开战。抗旨不尊的罪名太大,纵然司空承德身为国师,也不能冒险。
以司空承德自身能为,几百名士兵也无法奈何他,他定能好好护住温瑜。
内侍缓缓打开大门,一道狭窄缝隙逐步变宽,灿烂辉煌的大殿一寸寸展露出来。
无比的奢华与精致,让人根本舍不得眨眼。
尽管温瑜对这一切并不陌生,他仍旧忍不住眯细了眼睛,目光不断追随着那道敞开的缝隙。
他是以未来主人的态度,打量着这座大殿。
这件盘口长颈瓶是温瑾心爱之物,自己并不喜欢。等他登基之后,直接扔掉。那张紫檀圈椅他瞧着尚可,暂且留下也无妨。
等温瑜与司空承德,走到大殿正中央,才发现几十位大臣也在。更有一名跪坐在地的宫女,由几名侍卫严加看管。
那宫女面色惨白,隐约可以见到她身上斑驳血痕。她见到温瑜时,眼睛明亮一瞬,又极快地黯淡下来。
还好这奴才知趣,温瑜暗中点了点头。他目光一挪,落在正中央的二人身上,立时顿住了。
所有人都以为早已死去的温瑾,竟好端端地活着。那人就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静如水,再无半点怯懦之情。
温瑾下方右首,身形修长的谢泰和肃手而立。
右为尊,以往都是司空承德居於右方,现今却被谢泰和占据。眼见此景,司空承德眉头微皱,又极快舒展开来。
谢泰和似笑非笑斜了司空承德一眼,是示威也是炫耀。
远远望去,那君臣二人竟有一种非同一般的威严之意,就连温瑜也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温瑾还活着。那般猛烈的毒/药,只需一滴,就能让三五个人直接猝死。
有这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真是好啊。谢泰和究竟用了什麽方法,才能换回温瑾一条性命?
尽管温瑜内心不安,他并没有展露分毫。少年清秀面容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担忧之意,诚恳不已。
彷佛他从未与温瑾有过不快,更未被对方驱逐出宫一般。
「这几日来,臣弟着实担心陛下的身体,夜不能寐。」
少年跪拜在地,轻声道:「可惜臣弟不能轻易入宫,今日见到陛下龙体安康,臣弟再高兴不过。」
主角受做戏的本事,真叫人不容小觑。真难为温瑜,明明恨他入骨,还要装出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温瑜愿意做戏,左温却不愿配合他。他扬了扬眉,漫不经心道:「你这话说得不对,朕若是死了,最高兴的就是你。」
「不久前群臣齐齐举荐你,说你素有贤名,非要朕先退位给你,再自刎谢罪。可惜那时朕没死成,倒也看清了不少人真面目。」
皇帝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几位大臣心中一沉。
这段时间里,谢泰和已将当日意图逼死温瑾的人,清理得七七八八。
唯独剩下他们几人冲冲不动手,叫人心惊胆战。当他们看到温瑾中毒时,最为快意不过。
只要温瑜一登基,自己就不必惴惴不安。因而他们替国师上下奔走,行事很是放肆。
谁知国师与温瑜还未准备妥当,宫中却突然传来一道圣旨,将他们全都传唤进宫。
几位大臣瞧见温瑾的一瞬间,后背立时一凉。不过短短两日,温瑾竟能坐着召见他们,真让人意想不到。
莫非温瑾中毒,原本就是谢泰和与皇帝设下的圈套,意图将国师所有势力一网打尽?
一想到这,几位臣子不禁惶恐不安。他们略微思索片刻,齐齐跪拜在地道:「臣被奸人迷惑,才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臣当□□不得已,还望陛下恕罪!」
他们跪地求饶的模样,与当初嚣张跋扈的神情,可谓有天壤之别。
左温斜了几位大臣一眼,并不答话。他身边的谢泰和,神态平静道:「陛下并非记仇之人,今日传唤你们来此,只为让几位大臣做个见证。」
见证,什麽见证?几位大臣不由暗自叫苦。
明摆着皇帝中毒之事太过蹊跷,定与国师一脉脱不开干系。
温瑜看似心胸宽大,实则最是记仇不过。只要他们今日点头应下此事,就彻底得罪了他。
谢泰和这一手,着实太过高明。
大臣们对视一眼,更不由苦笑一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前几日中毒一事,已然有了定论。」谢泰和悠悠道,他似笑非笑瞥了温瑜一眼,「谁也想不到,自称忠心耿耿的国师,竟会毒害陛下。」
这等泼脏水的话,司空承德半点不在乎。他直接反驳道:「谢将军可不能诬赖人,你可有证据?」
他略微低下身,轻声对那小宫女道:「你不必害怕,说出真相就好,我定会保你一命。」
小宫女怯生生望了他一眼,继续吞吞吐吐道:「当日是国师将那东西交给我,又以我家人性命胁迫,还望陛下恕罪!」
这一下指认,诸多大臣越发哗然。不管司空承德意欲如何,他现在状况着实不妙。
玄衣的国师扬了扬眉,依旧面色沉静。
一切都在瑜儿计划之中,又何必惊讶。
温瑜早就料到,这样浅显的计谋,破绽太多。小宫女迫於压力,必会直接供出自己。
若是谢泰和以为如此,就万事大吉,大过可笑。随后这小宫女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谢泰和的罪证。
温瑜早对自己全盘交代,说他早已用术法加以暗示。
只要司空承德一道搜魂术使出,小宫女必会痛快交代,一切全是谢泰和为了夺取皇权,而使出的阴谋。
这等突然逆转的计谋,与切实证据,必会让谢泰和无法翻身。到了那时,温瑜顺理成章接受王位,再正常不过。
司空承德倾了倾身,仍旧平静道:「事实如何,极难判断。还请陛下准许我使用术法对其搜魂,在天意见证之下,没有人能够逃脱惩罚。」
左温似是游移不定。他左顾右盼,终於点头称是。
於是司空承德立下誓言后,就对小宫女使出术法。他放低声音,第二次询问道:「究竟是谁指使你,毒害陛下?」
小宫女目光呆滞,直愣愣道:「是国师亲自交给我毒/药,他以我全家性命威胁。说我若是不答应他,不仅全家性命全无,死后还会魂飞魄散。」
这一下,真是证据确凿,再无辩驳的余地,司空承德不禁心中一凉。
先前国师还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必会洗脱冤屈,却不想他竟作茧自缚。
群臣立时哗然,窃窃私语声不绝於耳。
他们虽不知其中内情,却也看出暗潮涌动,一切都太过巧合。
也许是陛下天命所护,就连国师也对其无可奈何。否则又怎样解释那场天降大雨,与这小宫女的直言不讳?
司空承德浑身一颤。他不由望向温瑜,却见那少年也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愕之色。
真是会装相,这时还装得如此无辜。
想来温瑜早对自己心生不满,千方百计想要铲除自己,司空承德心中冷笑不已。
皇宫中会术法的人,唯有他与温瑜二人。除了温瑜以外,谁还有这般能为。
没想到,自己会被最心爱的人,利用得彻底。
小宫女被拷问的时机,着实太过不巧。这本该是温瑜顺利登基后,为了彻底打垮谢泰和,才会将此事公之於众。
到了那时,所有责任都被推到司空承的头上,他成了毒杀先皇之人,平白无故替温瑜承担了这罪名。纵然温瑜暂时杀不了他,司空承德的声名也会一败涂地,再不配承担这国师之职。
温瑜口口声声说他爱自己,暗地里却做出这等事情,如何能让司空承德不心寒?
想到那时温瑜为了拉拢谢泰和,甚至不惜脱光了衣服勾引那人,司空承德就越发不快。
尽管温瑜说是谢泰和强迫他,司空承德却半点不信。只是温瑜苦苦哀求他,自己才不曾揭穿。
现今看来,自己这片苦心算是白费了。
那毕竟是他的心爱之人。平日里司空承德更将温瑜捧在掌心,生怕其受到半点委屈。
司空承德用情太深,一时片刻难以割舍。纵然被温瑜背弃,他依旧觉得自己狠不下心来。
只要温瑜替自己辩驳一句,他还能原谅温瑜,司空承德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