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费自己自己先前,将司空承德的好感度刷到这麽高。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左温修长手指敲着扶手,秀丽容颜如光般灿然。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就是一副极美丽的画面。
谁知谢泰和竟大大咧咧挤了上来,还恬不知耻地要求道:「陛下往旁边些,我站了这麽久,也很累。」
臣子与皇帝共享龙椅,此举未免太过暨越,再亲近的臣子也绝无此等待遇。
左温没有说话,他干脆往旁边让了让。青年将军这才委委屈屈落了座,一双长腿依旧舒展不开,很是不满意。
「陛下真是太过狡猾,明明所有谋划都是你我二人一同定下。谁知你三言两语,就将司空承德哄得死心塌地,就连老情人温瑜都不愿再看半眼。」
谢泰和含笑道:「瞧他的眼神,恨不能将我大卸八块,再好生安抚陛下。这可真让我委屈极了。」
「你我协定如此,又有何不满之处?」左温语气平淡,「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你当我乐意哄那自私之辈?」
主角受温瑜自私无情,司空承德也并未好到哪去。从始至终,那二人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温瑜不甘心皇位落到温瑾身上,更看出温瑾爱慕国师,干脆放低身段勾引司空承德。
而早对温瑜心思不纯的司空承德,与他一拍即合。纵然原主温瑾对他待遇极佳,司空承德仍旧极为不满。
司空承德将温瑜推上王位之后,顺理成章掌控朝政好几年。直到主角受借用谢泰和平衡权势,国师才不得不妥协。
经此一遭,主角攻受才真正和平相处,逐步正视自己的感情。
至於二人追求真爱的过程中,究竟牺牲多少人性命,他们半点也不在意。
身为一国之君与国师,居然如此意气用事。如果不是主角光环笼罩,这可怜的国家怕是早被蛮夷吞并。
这样自私又无责任感的君主,亏他还能成为一代明君,左温在心中嗤笑。
现在情况截然不同,野心勃勃的主角受根本等待不了。
温瑜为了登上皇位,已经不择手段。他不光与司空承德闹翻,更失去背后所有助力。
司空承德口上说着为爱牺牲成全,实则也是自私之人。真正威胁到性命之时,他们二人自会极快分开,左温半点也不意外。
「陛下对国师不动心,国师反倒对陛下心心念念。」谢泰和仍旧语气不快,「我不高兴,十分不高兴。」
亏的那人还说自己是猫。这太虚剑修此等模样,和一只别别扭扭蹭到你面前,仰着头求抚摩求顺毛的猫,有什麽区别?
左温斜了谢泰和一眼,越发不想理会他。
谢泰和半点也不掩饰。他直接搂住左温的腰,将这魔修揽到自己胸前。任凭左温拍了他好几下,都不松开。
真是太过黏人,谁若养了这麽一只猫,每天倒要花费许多心思安抚他,左温心思流转。
「你以为司空承德,当真转变心意?」左温嗤笑了,「他骤然失望之下,又瞧见我痴心不改,因而觉得自己魅力惊人。」
「再加上名义上我受控於你,司空承德为了给自己一个正大光明憎恨你的理由,才觉得对我不能割舍。」
「如果是真将我与权力比较起来,他定会舍弃我。即便牺牲我时,司空承德还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诸如为民牺牲理所当然一类。如此虚伪小人,也值得你动气」
司空承德这种人,反倒比以前那些对手更可怕些。他总会为自己伤害他人的举动,找到光明正大的借口,心中半点愧疚都没有。
其他人牺牲是理所当然,我若不快就是天大冤屈。自己一心一意为民,还落得此等下场,岂不委屈?
「原主温瑾信了他,我可不会。」左温又拍了谢泰和一下,示意那人放开自己。
真是太狡猾的魔修,将自己所有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只在关键之时,才安抚自己一下,如此若即若离,又莫名让人牵挂。
不过假话说了上百遍,冲早会成真,谢泰和眸光闪亮。他立时松开左温,干脆利落极了。
眼看那青年皇帝意欲离开,谢泰和又漫不经心地问:「可要我放松戒备,让那只不安分的小老鼠逃出去?」
「你我默契,何须言语?」左温转头微笑,眼波璀璨无比。
只以现在的结局收尾,一点也不圆满。就算原主所求甚少,左温也会替他报仇雪恨。
以德报怨,向来不是左温的行事风格。
温瑜仰望着缝隙中射入的月光,默默计算自己还剩多长时间好活。
地牢阴冷潮湿又肮脏,虽让他不习惯,也并非不能忍受。
对於先前发生的一切,温瑜也能平静接受。败了就是败了,温瑜自然无话可说。
他只怨自己头脑简单,将谢泰和想得太过愚笨。若是他听从司空承德劝告,再韬光养晦一段时间,是否就能逆转全局?
少年握紧手掌,好似也将那一道月光牢牢握住。可等温瑜摊开手时,他掌中什麽都没有,依旧一片虚无。
没有怨恨,怎麽可能没有怨恨?
他憎恨司空承德翻脸不认人,平白无故冤屈自己。更厌恶温瑾不知羞耻,魅惑一个外臣才能保住皇位。
还有谢泰和,不知好歹拒绝自己示好,温瑾就那般让他留恋不已?
诸多复杂情绪,使得温瑜整颗心如被油煎一般。他痴痴望着一地月光,对守卫的诸多闲言碎语,并不在意半点。
忽有一片阴影,在地面缓慢地凝聚成形。顷刻间,就汇集成细长人形。
温瑜眨了眨眼,他似是觉得自己眼花一般,一颗心也随之剧烈跳动起来。
方才还在冷嘲热讽的守卫,竟齐齐昏睡了过去,这情景莫名诡异。
昏黄灯光晃动了刹那,顷刻间又光明大放,将整间牢房映得犹如白昼。
这样的术法与本领,怕是只有司空承德才有。原来那人并未放弃自己,原来他惦念自己。
纵然自己身陷囹吾,司空承德冒着天大风险,亦要拯救自己。
温瑜简直快要流泪。他恍如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少年收敛心绪,一双杏眼痴痴望着面目不清的细长人形,竭力平静道:「你来了,终於来了。」
「我没有用术法,让那个小宫女诬陷你,一切定是其他人背后捣鬼……」
人形优雅地立在牢房中,不紧不慢道:「我当然知道,此事着实蹊跷,也让我吃了一惊。」
纵然都是玄衣之人,这声音与容貌,并不是司空承德,温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人周身好似笼罩着一层雾霭,变幻莫测让人瞧不清楚。
司空承德气度高冷如仙,如隔云端。这人却似天帝降临人间,不需言语就能震慑众人。
若真论容貌风度,此人倒比司空承德更胜一筹。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温瑜倒有些眼熟。
究竟是什麽时候,自己曾经见过他?少年竭力思索,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你年幼之时,曾与我见过几面,想来你必定忘了。」
玄衣之人淡淡微笑。他伸指点了点温瑜眉间,微冷温度立时让少年面红耳赤。
「一晃十余年过去,你已经长得这麽大。」玄衣人语气怅惘,让人听了忍不住心中酸涩。
温瑜呆愣了好一会,那颗心才自云端落了地。他嘴唇颤抖,好一会才说:「国师,你是上代国师。没想到,你还活着……」
「你这孩子倒也有趣,难怪承德喜欢你。」
上代国师气度悠闲。纵然他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依旧如同身处宫室之中,让人不敢轻视。
「你可要怪我,为何当日不选你当皇帝?」
国师斜了温瑜一眼,将他的话直接堵了回去:「因为天命如此,温瑾注定当三年皇帝,而后你再上位接替。」
天命,这短短两个字,在温瑜心中荡起无尽波澜。
温瑜再也按捺不住。他拚命用拳头捶着地面,低声嘶吼道:「不服,我不服!我能为强出那人千倍百倍,他一无是处,哪里比得上我?」
「司空承德护着他,谢泰和也护着他。只因温瑾三言两语,我所有努力就此化为泡影,让我如何甘心!」
温瑜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就连撒泼打滚的难堪模样,也被这人看了去。
他刚想扭过头去,一只手就轻柔地拂去温瑜脸上所有泪痕。
「可怜的孩子。」上代国师叹息了一声,似能抚慰温瑜心中所有苦楚。
在他修长手指触碰之下,温瑜立时涨红了一张脸。
他不仅自惭形愧,觉得自己方才模样太过难看。
「天命如此,纵然我也奈何不得。」国师低声细语,「温瑾早该死了,自从南天火开始,他的命途已经终结,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事实并未如此,温瑾反倒绝处逢生。我当时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