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破败不堪,连城墙都年久失修的洛阳城。已经换上龙袍的元颢,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他离开洛阳的那一年,这破城墙就是如此一般的鬼样子,但他总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元子攸的错
嗯,或许把元诩,尔朱荣,胡太后什么的也都算上,大概差不多,总之,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在洛阳,他不是魏国皇帝,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的。
不过现在,王者归来,终于有人来收拾魏国的局面了想到这里,元颢心中涌起一股豪迈之气。老天也许曾经为难过你,或许曾经将你逼到走投无路。
但被上天所眷顾的人,终究还是会走出阴霾,登上顶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到中年的元颢,忍不住豪情万丈的哈哈大笑起来,似乎眼前斑驳的洛阳城西直门,也不那么岁月斑驳了。
“陛下,青州的刘益守为庆祝陛下进入洛阳,特意献上了贺表。”
亲卫恭敬的对元颢拱手行礼说道。
“人呢刘益守居然不亲自向朕行礼,成何体统”
“陛下,那人送了信就跑了,大概是怕陛下怪罪。”
侍卫小心翼翼的说道。
元颢冷哼了一声,不太高兴。不过想想也正常,此番陈庆之攻克荥阳,可谓是把梁军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利用魏军的援军立足未稳时的破绽,穷追猛打。
刘益守大概也是没能料到,陈庆之真的可以搞定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魏军吧。
哪怕很不喜欢陈庆之这个人,元颢也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赞叹此人,临阵指挥可谓是出神入化,指挥小规模部队作战,天下之大,能胜过此人的,只怕屈指可数。
“罢了,不来就不来吧,如今魏国尚未安定,朕就不跟他计较了,把贺表念给朕听朕要听听元子攸的姐夫是怎么跟朕求饶的
嗯,杨椿,你来念。”
元颢使了个眼色,让侍卫将封好了没拆的贺表交给旁边小心伺候着的杨椿。没错,此人在睢阳战败投降后,就成为了元颢身边的近臣,也给陈庆之了不少关于洛阳京畿之地的消息。
世家嘛,换一个同样姓氏的皇帝,不寒碜,这是基本操作。
拆开所谓的“贺表”信封上写着“贺表”二字,杨椿看来一眼,面色微变样子有些局促。元颢见状不悦说道“朕什么风浪没见过,就是那刘益守骂朕是猪狗又能如何这只不过是他们做贼心虚罢了。
你有何不敢念的他再放肆,朕让陈将军去讨伐他便是了。”
元颢满不在乎的说道。
杨椿心中暗暗叫苦,大骂元颢没本事还喜欢装x。他用袖子遮住脸上的表情,低着头双手拢袖行了一礼,然后退到一旁念道
“来自建康的怪物出现在宿州;
不可说的吃人魔王攻陷睢阳;
卑鄙无耻的窃国大盗进入考城;
元颢占领荥阳;
北海王接近虎牢关;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今日抵达忠于自己的洛阳,请检阅忠勇的禁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封贺表上就这么一百字不到,多的一个字也没有。
乍一听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细细思索,这份所谓“贺表”,不过是暗讽自陈庆之带兵北伐以来,魏国各路降将前倨后恭的丑恶嘴脸。
越到后面,语气越是谄媚,前面元颢还是“吃人魔王”,到洛阳这就成了“至高无上”,堪称是一步一个脚印。
比如说费穆。荥阳围城战的时候他逃跑了,逃回洛阳的时候,元子攸已经跑路到河阳关了。于是费穆非常识趣的恭迎“新皇”元颢登基。
当时守荥阳的时候有多酷烈,现在当狗跪舔的姿势就有多。这份“贺表”不带一个脏字,却把杨椿跟费穆等人从头骂到了脚。
“刘益守,特意派人送这封贺表来,就是恶心朕的”
元颢面色黑如锅底,恨不得暴起杀人。只不过今日是他驾临洛阳的日子,陈庆之等人已经早先进入洛阳扫平了所有障碍。
元颢之所以慢悠悠的,是因为他知道元子攸还有尔朱荣这张王牌没用,所以就想让陈庆之在前面探路。现在看到尔朱荣似乎真的怂了,他才放心的来到洛阳,准备入洛阳宫登基称帝
没想到被刘益守喂了满嘴的翔,恶心到了极点。
“那还能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说魏国这些降将见风使舵毫无气节呗,哈哈哈哈哈,倒也生动,陛下一到洛阳就至高无上了,我呸,这刘益守是个妙人啊”
不远处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陈庆之副将马佛念哈哈大笑,一点都不顾忌元颢的面子。陈庆之在他身后,虽未开口,却也未阻止马佛念嘲讽元颢。
梁军一路披荆斩棘,摘桃子的却是元颢和他麾下不成气候的傀儡军,要不是有梁国朝廷的命令,陈庆之早就撂挑子炸毛了。
他也不介意马佛念给元颢一点颜色看看,当然,不阻止马佛念等人嘲讽元颢,并不意味着陈庆之会不顾身份亲自出马。
“马将军这是何意”
元颢对着陈庆之一行人怒目而视问道。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觉得这个刘益守还挺有意思的。你再怎么看不起他,人家在青徐也是击败了邢杲,也没有屈膝投降,比你们这帮人强多了好吧。”
马佛念毫不客气了指了指费穆和杨椿等人,陈庆之伸手搭住马佛念的肩膀,示意他退到一边去。
“陛下,可以入城了,登基的时候,杨侍中杨椿会安排的。不过现在京畿地区尚未肃清,我军还要驻扎洛阳,陛下以为如何”
陈庆之的语气虽然客气,但说的话那是一点都不客气如果元颢真当自己是货真价实的魏国皇帝,那梁军何以能在洛阳驻扎
名义上如何跟实际上如何,有时候差别太大,一言难尽。
元颢面色尴尬,不得不点头应承。
“记住,睢阳是我们打下来的,荥阳也是我们打下来的你可不要真以为那是自己的能耐。没有我们你还在长江边上钓鱼呢。”
马佛念抬起手对着元颢捏了捏拳头,转过身跟着陈庆之一起进了洛阳城,完全不理会一旁傻站着的元颢,脸已经气得青一块白一块,半天都无法平静心情。
“陛下,国事为重。现在梁军乃是中流砥柱,不可得罪他们。”
杨椿走过去不动声色的对元颢说道。
“朕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元颢紧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陛下,国事为重。”
杨椿复读机一样,面无表情的重复了刚才的话。
兖州城外,羊敦麾下的守军,已经将羊侃所带领的那几十骑团团围困,还非常阴险的在外围设置拒马桩。就是侥幸有骑兵冲出大阵,所面对的结局,恐怕也和阵中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