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说,娄昭君乃是一介妇人。在和平的时候,或许以“太后”的身份说话有点地位,也能拉拢一下要跟皇权对抗的某些人。
但是战乱来临,她就不能直接走到前台来了。这个劣势是性别与身份带来的,无解
娄昭君必须要将高欢救回来,高欢回来了,高洋的一切阴谋与固执,都将化为乌有,如同在烈日下的积雪一般
高欢回来了,也就能稳住河北的基本盘了这一招,是釜底抽薪之计
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娄昭君已经想得很明白,她只是不太确定这次能不能说服刘益守。
娄昭君之前已经用清纯的高伶打发了狡诈的刘益守,现在手里还握着高浪这张王牌,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收高欢的遗产
高浪的身份,是刘益守无法针对无法算计的。无论怎么玩,娄昭君都立于不败之地。她需要面对面的跟刘益守谈谈条件。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不让高洋得逞
“怎么救呢”
娄昭不明所以,没搞懂娄昭君的思路。
“你带我去荥阳就行了。”
娄昭君一字一句的说道。
娄昭沉默了,果然还是老招数。
只是上次有高伶可以送,这次送谁呢难道把高浪送出去么
“你不了解刘益守,那个人,已经成长到我们无法抗衡的地步了。就算能说服军中大将带兵南下,只怕也很难救出高王。唯有割让黄河以南的所有土地,换回高王。”
娄昭君叹息说道。
感觉到娄昭君的决绝,娄昭面色数变,想起当年娄昭君不顾一切要嫁给高欢,自己在旁边打掩护的事情。
沧海桑田,人间变幻。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很多事,不知道娄昭君现在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冲动。
娄昭觉得,自家阿姐或许从前是不后悔的,但自从刘益守这个人出现后,那就未必如此了。
可惜时间不能后退,人生不能后悔,事到如今,娄昭君力保高欢,或许也是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思吧。
“我知道了,那事不宜迟,这便动身吧。”
娄昭微微点头说道。
“我要在邺城坐镇,你先去。等高王的消息确认后,我再去。”
娄昭君摆了摆手,否决了娄昭的建议。娄昭是幼子,从小做事就毛糙得很,反倒是娄昭君“胆大心细”,颇有手腕。
现在她若是离开邺城,那么能抓住的人脉也抓不住了,这是天然的将手下资源拱手让给高洋。
“把你外甥女也带去吧,免得留在邺城被祸害,让刘益守帮忙安置一下。”
娄昭君幽幽一叹道。
“可是阿姐,她才十一岁啊还不如把高浪送去。”
娄昭一脸无奈看着娄昭君说道,感觉自家姐姐真是无药可救了。之前送高伶过去还算是说得过去,毕竟年龄合适,而且也“嫁过人”算是寡妇。
可这一次是真的离谱了。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蠢话来高浪只能待在邺城,哪里也不能去”
娄昭君低声咆孝了一句。
要是高浪都走了,她怎么收拢高欢旧部那可是唯一的一块遮羞布了
“那唉,我去了。”
娄昭讪讪退下,无语叹息。
高欢派人在汝水上架设浮桥,常德水军就会出现,将浮桥破坏,随即立刻离开,并不恋战。高欢又不能派兵四处搜索水军的驻地在什么地方,人家是可以到处跑的,不会傻乎乎的等着你来打。
这些日子,东魏军一边堆土山,一边架浮桥,为攻克悬瓠做准备。常德水军反而成为了东魏军的主要对手,双方围绕着对汝河的控制,斗智斗勇。
总体而言,东魏军在战场上保持着上风,但在战局上却明显落入下风。袭击的时间与手段,都是由常德军来控制的。哪怕每一次都没有占到便宜,然而每次都能顺利与魏军脱离战斗。
一连十天过去,高欢也回过味来了。这支梁军,不计伤亡的骚扰作战,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主将很傻,而是带着任务来的,目的就是把自己拖住
这天,高欢终于得到了一个让他恐惧的消息一连多日,北面已经没有漕船过来,汝阳的粮仓已经空了
而北面无漕船运粮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粮道已经断了,从上游传导到下游,需要时间,毕竟沿途经过的粮仓当初都是储存了一定军粮的。
高欢终于知道常德水军为什么要每天来“光顾”悬瓠了。
悬瓠对岸的山丘上,是高欢的中军大帐所在。高欢召集众将紧急商议大事,薛孤延拱手道“高王,撤回河北吧,我部垫后”
军中快要断粮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开,但不需要几天,只要军中存粮没有了,这种消息立刻便会瞒不住的。
“悬瓠有粮,够我们吃一年的至少。末将请战,明日速攻悬瓠,放手一搏”
莫多娄敬显同样站出来说道,不过意见与薛孤延并不相同。
高欢在帅帐内踱步,听到二人请战,依旧沉吟不语,心中举棋不定。
“明日总攻,若是不能攻克悬瓠那便撤往汝阳修整吧。”
高欢叹了口气道。
“高王,不可啊,若是攻城不顺,士气大损又无粮草,何以从悬瓠撤到枋头北面必定是天罗地网啊现在就悄悄撤退,一路奔袭到荥阳方为上策啊”
薛孤延急切说道,恨不得直接给莫多娄敬显几耳光
“不必多言,今日让士卒们都吃好点吧。”
高欢摆了摆手,感觉心很累,不想再说什么了。
看到薛孤延等人都没动,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都下去准备吧,值此危难之际,需要全军上下一心。若是有什么委屈,等回邺城再说吧,本王势必会给你们交待的。”
“我等谨遵高王号令”
众将领命而去,都没有再说什么。当然,他们只是嘴上没说,至于心里有没有想,就不知道了。
如果说刘益守准备的套路是一张渔网,高欢是被网在其中的一条大鱼,那么悬瓠就是渔网的网底。悬瓠若是被攻破,刘益守的一切计谋就会都变成镜花水月。
从这个角度看,莫多娄敬显的策略并不是在胡闹。
而薛孤延的策略,则是典型的“割肉离场”,放弃东魏黄河以南的所有土地,让高欢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河北王”。
莫多娄敬显与薛孤延二人的办法,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现在高欢所遇到的险境,也没有绝对的死亡与生存,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明日能不能攻克悬瓠,便是生或死的区别。对于高欢与王思政二人而言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