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虚实梦境(1 / 2)

随着柳老爷与夫人的双双离世,柳家才真正的分崩离析。

家财万贯的高门大户,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只余下刚刚弱冠的大公子,勉强打起精神,主持着二老的身后事。

柳芸禾因受不住打击也病倒了,由姐姐柳芸竹照顾着。

一时间府里走的走,散的散,大公子用仅剩下的银子给下人发了月钱。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路的牛鬼蛇神,大公子的岳家来人与他谈了婚事。

声明只要他愿意入赘,那么就依然认柳邵宏这个女婿。原本未婚妻家里只有两个女儿,如今大公子没了父母,刚好是入赘的好人选。

若是放在往常,大公子必然不会同意,可如今柳家被人算计,可以说是家破人亡。他若是从头再来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报得了这血海深仇。

如今既然能搭上岳父这艘船,那他便没有不应的道理。

而二小姐的夫家,却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原本定好的正妻位置,竟然要降为妾室。

二小姐虽然不愿,可如今就算是悔婚另嫁,也得是三年以后,而且家世不好,名声也有了瑕疵的女子,哪里是那么好嫁的!

只有原本定好的姑爷儿,趁着热孝可以与二小姐成亲,他们就是算计好了柳家不敢反悔,因为她们马上连住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大公子与二小姐商议后,柳芸竹含泪答应了这个过分的要求,因为柳芸禾伤心过度,昏迷后还没有醒,得需要上好的药材吊着,还得请大夫看诊。

京城那边要赔付十万两白银,若是拿不出,就要将大公子告上公堂,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他们算了算,就算连宅子加上田地,也就七八万两,需得加上府里的一切,包括大公子的聘礼,二小姐的嫁妆,甚至包括一些奴仆。

为此,大公子将一些愿意回家,离开柳府的下人都放走了,只余下十来个短工在府里清点。

张慕春便在其中,因这批人没有卖身契是雇佣制,债主不能拿他们抵债,便多留了几天在府里收拾。

她将自己攒下的八两银子,贴身揣在怀里,睡觉都不曾拿出来。

等债主来收宅子的时候,她也该走了。这大户人家说倒了就倒了,给她初来乍到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小的震撼,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家里好,虽然与这破天的富贵比不了,可终究是踏实有奔头。

这几日她睡的也不踏实,向来乐观的她,也跟着唏嘘了几日。

更是听说那娇小姐一病不起后,心底总有种淡淡的惆怅。

虽说确实娇蛮了些,可也不至于让她落到这步田地,听说还没有醒,张慕春心底也有点小小的担心。

而在床上昏迷的柳芸禾,一直高烧不退,大汗淋淋将丝滑的寝衣湿透,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梦境虚虚实实恍恍惚惚,看到了爹娘双双幻化成仙鹤,在一片白雾中展翅盘旋着。

“我儿,我与你娘乃是不周山中一对白鹤,因历劫才在人间走一遭,如今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你与我们缘分一场,眼下到了受难的时候,我们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白鹤姿态优美,周身泛着高雅圣洁的光芒,眼神带着智慧,尽显高贵之气。

“爹,是什么劫难,大哥与姐姐知道吗?”柳芸禾噙着泪水,眼神孺慕,声音带着回响一样空灵。

“我儿,一切都是天意泄露不得,既然只有你有这个造化,能看见我们,便说明你与仙家有缘。这个小物件你拿去傍身吧!”接着扔下来一个绣花荷包,只是要比正常的荷包大上一倍,足有两个巴掌大小。

“我们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说着便扇动着翅膀,一点一点消失不见,那母鹤看着柳芸禾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不要走好不好?爹……娘……!”柳芸禾在梦里连跑带颠的追着,一边哭一边喊。

“我儿保重,孩子早晚都要离开父母的。”远处传来柳夫人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空气中的涟漪,白云,山峰,慢慢的一切都化为泡影,天地间混沌一片。

而刚要到柳芸禾卧房的张慕春,在门外就听见了她细碎的哭声。

伺候她的小粉被二小姐放了卖身契,不然就要拿去抵债,想留也是留不住的。

跟着慕春来的这批人里,也只剩下七八个小厮还在,张慕春是这里唯一的女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没同大家一起回去,或许是想干到最后一天,毕竟拿了整月的银钱,柳府眼下又缺人手,她便多留几天。

二小姐临时有事,拜托她照看柳芸禾半天,听见里面的动静,她连忙推开门进去掀起纱帐,就见她像小猫一样窝着。

嫩白透亮的肌肤上,残留着水光,海藻般的长发随意搭在身上,眉头微皱,睫毛上沾染了泪痕,像个要破碎的布偶。

身上的薄毯被踢开,穿着水绿色的里衣,将人衬的俏生生的,一点不像个病人。

听到她低声的哭泣,似呢喃又像抽噎,张慕春想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可将将要碰到她滑嫩的脸蛋时,才发现自己这干粗活的手又硬又粗糙。还是寻了一块棉帕子,用温水浸湿,帮她慢慢擦拭着脸颊,脖子,手掌,手腕。

一边还缓缓的,拍着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胳膊,想让她情绪稳定些。

一只纤纤软玉似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掌,嘴里喃喃道:“别走……别走……!”

被小手抓住的瞬间,她就仿佛被上等的绸缎包裹住一般,绵软滑腻,甚至能感受到精致的轮廓。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再看看自己的手掌,同样都是女子,差别怎么会这般大,哎……!

她深邃且明亮的眸色中,透出点点复杂,眼下柳家这种情况,她这般的好颜色,又这般骄矜的性子,真不知会有个怎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