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我要逆风去 未再 5922 字 29天前

Chapter 15 逆风之处有朝阳

诚恳相交往,

怀着爱和恕。

相唱和,人生曲,

令彼此心弦荡震,

共沐朝阳……

江湖在清晨醒来时,才发现外头下了雨。秋雨飒飒,打在玻璃窗上,辟辟啪啪的声音很扰人。

窗台放着一盆竹节海棠,开得正盛,红红小小的花朵,好像蝴蝶在飞舞,衬着窗外的秋色,又是热闹的。

江湖在花前立了会儿,外头的世界已经是湿漉漉的,她胡思乱想着,可惜海棠无香,可惜这个城市总有这麽多的雨,秋风秋雨使人愁。

手机响了起来,是工地现场的工程部经理打来的。北区大楼的分店装修已将近完毕,开业在即,物业方的煤气管道竟然尚未通好。

江湖利索地洗漱好,前往解决这桩麻烦事情。

火红的保时捷Cayman老马识途一般在马路上奔驰。

雨却越下越大了,仿佛从天空狂泻而下。江湖不得不又摇上了窗,把车速减慢,小心翼翼地行驶。

人生就是如此,只要还存口气,就需妥协於现实,亦步亦趋於现实,努力而惯性地过下去。

她把车在百货大楼的地下车库停好,轰隆隆的不知是什麽机器开动的声音炸得耳鼓膜发颤,双子楼另一边的办公楼还围着脚手架拉着绿色纱网,灰尘满天的样子。

江湖走进地下停车库的电梯,有两个戴着安全头盔的工人也过来搭电梯,一边还骂着娘。

一个讲:「原来造楼的沈老板都判了十年,这烂尾工程还搞不定,整天出问题,累死人了。」

另一个讲:「听说大老板请了建筑专家过来又看出钢结构出了问题,要加固地基。过了个大夏天的黄梅天,又碰上这个秋天雨下得多,这两天下面开工,上面有几道墙都裂了。」

江湖听着有些担忧,到了地下一层自家的工地上,看到亚克力制的招牌已经通上了电,亮起来很是瞩目,又觉着挺有满足感。

她跟着工程部的经理一起找了物业方周旋好半天,终於逼着对方答应再跑一跑煤气管道的事情。从物业办公室出来时,她看到了二楼的腾跃专卖店已经开了。

想忍住想忍住,终究还是忍不住。江湖告别工程部经理,上了自动扶梯。

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又是一段挺长的岁月,江湖一直在恍惚着,从这一年开始,她不像上一年那麽蚀骨蚀心地想念一个人了。

也许这就是时间的魔力,他们纵有很多的不舍、难受、思念、爱恋,也会在时间的沙漏的磨蚀下,最后化成一缕清风。

她再看到他的消息,只有通过报刊和电视了。

他一向很会利用媒体为他所用,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他的事业服务。他做到了。

江湖不知不觉会收集一些报纸杂志,也不是存心收集的。只是偶尔看到关於徐风集团的只字片语,她就会把杂志或报纸一卷,放到茶几下头。

从这些视频和照片上看到的徐斯,不是在机场里就是在会议上。

他在这半年里到处跑,从南到北的,还去国外谈合作。不是不忙碌的。好在整个人又恢复了最初的神气,头发、脸庞无一例外地整洁,穿着总是时髦的,不会让徐风集团失礼人前。

所以,当江湖看到腾跃专卖店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她冲疑了,她想,这个人怎麽比印象里又高了?难道是因为瘦了?他怎麽还爱穿白色的衣服,可又把挑人挑得很的白色西服穿得空空荡荡。

也许是她离着他老远看不真切。

自动扶梯到了顶点。隔壁一条自动扶梯可以下楼,江湖转了个身。

她撑在栏杆上的手,被按住了。

江湖瞪大眼睛看着按住自己的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她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一下这麽近的距离,令她的眼睛花了一花,眼前是模糊不清的,可是,温暖的气息是清晰的。

「江湖。」这一道声音也是熟悉的。

江湖想要往后退一步,这样能看清楚一切,好让自己晓得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曾梦到过这个人。

她被他拉着走上了扶梯。他们缓缓随着电梯下降。到了地面上,江湖的一颗心也落下来了。

江湖问:「你怎麽在这里?」

徐斯答:「这家店明天开业,会办一个活动。」

江湖说:「我知道。」

他们身后有人催他们闪开,原来两个人站在扶梯口就这样说了起来。

徐斯提脚先走了一步,江湖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徐斯还是用那样轻佻的口吻说:「我当了好几个月的空中飞人,快要赛过乔丹了。」

江湖微笑,「我知道。」

「这阵子够忙的,我们上了个新的健康饮料,打算和那个国际大牌再拼下市场。」

「我知道。」

「小红马又开了五家分店,香港店也准备开业了。」

「我知道。」

「还记得亲你的龙凤胎小子吗?他都快过三岁生日了。」

江湖侧头认真算了算,「是的。」

「婶婶和舅舅的案子也判下来了。」

江湖沉默了。

她不知道这麽一路怎麽就跟着徐斯来到了这处隐蔽无人的拐角,也许是由远及近的轰隆隆的响声更大了一些,麻痹掉她的神经。

当这声音骤停,当入眼的是三面用白花花的防水布扎成的隔离墙,江湖才恍然惊觉随着徐斯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处无人走近的工地附近。

徐斯停了下来。

他望着她。

这里很隐蔽,没有顾客也没有工作人员,连工作的机器都适时地停下来,三面又都是白的,这是一个白茫茫的安静的无人打搅的世界。

而他们的情绪在微妙地激荡着,他们互相望着对方,又各自稍稍别开了脸。

周围的空气都是凝滞的,实在有太多太多的情绪要吐露了。脑海里浮现的一幕一幕,好像是一部老电影,把过往的甜蜜和悲伤慢慢回放。

他们又忍不住再度望向对方。

徐斯语气很平静地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根本对你没什麽好感。见到你就像见到另一个令人讨厌的我——自大、主观、随心所欲,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在日本的时候,你是那麽可怜,可还是又自大又随心所欲。从日本回来以后,你天天缠着我要买腾跃,我就想看看,你这麽个千金小姐能做到什麽程度。你要麽是随心所欲惯了,搞不清楚轻重;要麽就是生活没了重心,想找个寄托。我没遇到过一个女人整天烦我,是为了要我帮她创业的。」

「江湖,我是低估了你。你步步为营地算计我,只是为了认真投入一项事业。我的想法反而龌龊了,你到底是个什麽样子的人,我很想看看清楚。我很乐意和你多接触接触。」

「可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我有了个奇怪的念头,我似乎觉得我好像可以代替你爸了,他给过你什麽样的生活,我也可以。这想法真挺单纯,我就是想让你重新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像你最初过的一样。」

江湖抬起眼睛,盈盈地望向他。

「我想把腾跃卖了,是因为这是一笔好生意,还因为你为了这个工厂太累了。我想,你爸在的时候,不会让你这麽累。我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我似乎没有我自己所知道的那麽了解你,我以为我能拿捏好分寸,让你顺从我的所有决定。这是一个愚蠢的想法。」

「你是了解我的,我自大、主观、随心所欲,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走了以后,我才了解我的这些缺点。我就在想我活了这些年,最后倒是从你身上看清楚了我自己。」

「我承认在日本遇见你时,我没什麽同情心,也没安好心,把这次邂逅当成一场艳遇。可是越接近你,我就越矛盾。我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我想我是真喜欢上你了。你去哈尔滨和日本的那段日子,我想了很多,我上网找过你写的帖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高屹,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你哥哥。你对十来岁发生的事情记得这麽牢。从你在帖子里写的那些往事,我知道你小时候对高屹任性胡为,可也对他千依百顺,从来不对他用心计。你在我身上用尽了心计,到最后什麽都不肯付出。我长这麽大,除了父亲早逝,几乎没遭遇过什麽挫折,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我没法让你像牵挂高屹这样牵挂我。」

「你离开的那段日子,我是既想彻底忘了你又想彻底留着你。重新见着你,我就只想留着你,不管那些陈年往事了。可你在我面前哭了,江湖,我第一次看到你为我哭了。可你还逞强非要一步步推开我。你心里的这个疤如果好不了,就像你说过的,也许我们以后有一天会互相埋怨对方。」

江湖就这麽看着徐斯,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明亮若星辰,深深映在她的眼里、她的脑海里、她的人生里。

「徐斯——」

「江湖,我一直想让你休息休息。这几个月来我挺累的,我妈病倒了,现在我们家只剩下我和她,她受的打击够大了,我得照顾好她。有时候我会到你们家楼下逛逛,我看到你在窗台上养了海棠,我一直没找你,我想让你平平静静过好这几个月。可是今天这麽巧就碰到了你。江湖——」

「徐斯,你要我怎麽做?」

「你什麽时候收拾好你破碎的勇气呢?你那时候要跳天城山,我把你抓下来以后你用多大的力气抓我打我?后来你鼓起勇气,再也不寻死了。我在想,这回你这把勇气要存多久才鼓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