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穹垂在身侧的手指头捻住了衣料,眼睛只敢瞧着宿梓月手里头的油纸伞。
她语气有些悠远,似是在回忆,声音不高不低缓缓道来。
“认识你那年的冬至,也是我来江南头一回见着下雪,那日细雪纷纷,你去城郊留安寺里上香。”邢穹说道这里顿了顿,因着她瞧见了宿梓月忽然回过了头。
宿梓月目光灼灼瞧着邢穹,眼里头透露出些许不解,不过她并不想就此打断邢穹。
“世子继续。”
宿梓月移开在邢穹身上的目光,抿了抿唇,轻轻拂过伞柄上挂着的牌子。
邢穹听她这般说,尽管有疑惑,还是继续说道:“去往留安寺的石阶上,阿月可否记得,当时你遇见了一个身着单衣的妇人,她背上背着一个看起来还不足一岁的孩子。”
经过她这番提醒,宿梓月在脑海里搜寻记忆,既是冬至,那她必定是去供奉海灯的,又是下雪,还有背着孩子的妇人,这些特殊的点凑在一起,虽说过了些年月,倒是不难记起。
“是有些印象,只是这与世子有何干系?”宿梓月拿眼上下打量着邢穹,思索着,那妇人总不会是邢穹装扮的吧。
邢穹看出了她的猜想,哑然一笑,她倒也没变态到如此地步。
“那妇人因着孩子病了,求医无果,就想来求神佛庇佑,是以那妇人极为虔诚,一步一叩,那台阶少说也有千余阶,那妇人是一阶不曾懈怠,就这般一步一步跪叩上去。”
说到这儿,邢穹也有些眼热,那也是她头一次知道,世间的父母并不全像王府里那般,相反的,来了江南后,她才发现王府里的才是异类,世间的父母大多同石阶上的妇人一般,爱孩子胜过一切。
宿梓月看着邢穹似乎在感慨些什么,瞧着有些失神,她并未催促,只安静地等着。
邢穹缓了会儿,继续说道:“阿月当时正好遇上,想是被触动到,远远的,我瞧见你身侧的丫鬟拿着伞上去替人遮挡风雪。”
因着离得稍远,邢穹只能瞧见前方宿梓月一行人的动作,至於具体的话语她并未听见,不过倒也不难猜的。
宿梓月已然想起来了,当时她确实心有所触,她也是来祈求神佛庇佑母亲的身子,她是女儿对母亲的拳拳爱意,那妇人是母亲对孩子的全部真心,都是天涯可怜人。
她命身边的丫鬟照应着些,帮着撑伞,她约了方丈倒是不好耽搁就先行一步了。
“世子认识那妇人?”宿梓月出声问道。
邢穹摇头:“并不认识,后来你的丫鬟帮着撑伞到了山顶,就将伞赠予了那母子俩。”
宿梓月挑挑眉,那这伞不还是给了那妇人,怎么到邢穹手上了。
邢穹解释:“那妇人本就因着孩子的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这次也是没了银子抓药想来求一副符水,我见状,就从她手上高价买了这伞。”
那妇人初始并不愿意,想着要等到宿梓月,把伞还给她,邢穹内心很是触动,她知道对於宿梓月来说,这随手送出去的伞并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