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塞斯被带出潮湿的牢房时,脚踝疼痛不已,绑住他双手的绳索深深地陷入皮肤里。他的下巴发痒,很想伸手去抓刚刚长出来的胡渣。他苦笑地想着,自己文明的程度对他来说真是个困扰。他的嘴巴感觉像是一直在咬生锈的铁钉,悸痛的脑袋瓜像是塞了一堆棉花。
他们走到长廊末端的房间时,杜亚洛用力地推他一下,塞斯脚步不稳,差点摔倒。他气得转过身子,想要破口大骂。
治安官的眼睛却闪烁着笑意,盯着他背后的东西。
塞斯缓缓地转过身体,心里的空虚逐渐扩散,似乎要罩住所有的空间。他倒抽一口气,原本被他疼痛的大脑所抛却的怀疑,立即变成冰冷的确定性。
蒲甄端庄地坐在一张高背椅里,姿势完美,着手套的双手柔顺地放在大腿上。淡紫色的礼服衬托出她完美的肌肤,向来桀骜不逊的头发紧紧地绾成发髻,露出她窍细的骨架,完全没有一丝秀发披散下来。
她抬起头来,眼镜反射出阳光,遮住她的眼睛。塞斯开始颤抖起来。
他刺耳的笑声划破室内的寂静。「我真傻啊,竟然信任你,我好笨,对不对?」
「你让我别无选择。」她的语气平静而且充满决心。
「你发过誓的。」
「我没有违反诺言,因为我没有告诉崔西。」
他恶意地微笑着。「当然没违反,你真是可敬的女性。」
他没有预先示警,直接扑过去,心里却不确定究竟要对她做什麽。
亚洛立刻抱住他,把他向后拉。
蒲甄举起手来,语气虽然很平静,手指却在颤抖。「没关系的,亚洛,你可以放开他。」
「我想不大好——」
塞斯转身对他咆哮。「你听见魏小姐的话了,亚洛,我双手被绑,不可能掐死她的。」
治安官退开一步,双手抱胸,背靠着房门,戒备地盯着他。塞斯在室内踱步,伸展大腿的肌肉。
「这是为什麽,蒲甄?」
她深呼吸一下才回答。「你和崔西结婚将是个错误,因为你不爱她。」
他火冒三丈地踢开椅子泄愤,然后转身面对她。「你对男人这麽饥渴,连死刑犯都愿意接受吗?」
杜亚洛浑身绷紧,蒲甄低下头去,一抹红晕悄悄地染上脸颊。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娶她。」她说道。「难道你不明白吗?那样一来,只会毁灭我们两人的一生。」
「所以你宁愿去告密,让我被吊死?」
她摇头以对。「你不会死,也不会上审判台。」
「你是怎麽办到的?难道是运用你的记帐技巧,为我向国王求饶吗?」
她没有回答,而是望着杜亚洛。塞斯的眼睛来回地打量着他们,然后他撇撇嘴唇,轻视至极地微笑。
「看来你们两个都说好了,真感人!或许你们可以为第一个小鬼取名叫塞斯。」
亚洛向前一步,指控地说:「如果你能够明白你的强词夺理和欺骗深深地伤——」
「亚洛!你答应过的。」蒲甄恐慌地提醒着。塞斯发现她冷静的外貌底下似乎埋藏着某种恐惧和激动的情绪。
「如果我不是绅士的话……」杜亚洛的话只说了一半。「你必须离开诺森伯兰郡,柯先生,返回高地,只要你徘徊在边界被我逮到,我就吊死你!」他停顿了一下。「休想再求饶。」
塞斯走到窗边,视而不见地瞪着窗棂上的铁锈。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告诉杜亚洛,目光却斜斜地瞥向蒲甄。「让我和她独处片刻再说。」
「不行,先生,你以为我会疯狂得让——」
「请你照他的话去做。」蒲甄安静的语气里面带着命令。
杜亚洛气愤地回答。「好吧,我就在门外等候。」
塞斯看着他走出去,狠狠地打趣道:「他好像布偶一样,随着你的操弄起舞。崔西一定会以你为傲。」
他走过去,直接站在她面前,蒲甄忐忑不安地低头玩弄着皮手套。
「看着我。」
她勉强地抬起头来。
「我说看着我。」他重复一句,简洁的要求比大声咆哮更加地有效。
她停顿半晌,伸手摘掉眼镜,收进口袋里面,然后仰起脸庞,审视着他的表情。
他的下巴绷紧。「你真的能够忘得了吗,蒲甄?在寒冷的冬夜里,当你独自躺在床上,难道你能忘记我的亲吻和我爱抚你的方式吗?」
她本来想要垂下目光,可是塞斯挡在面前,她只好别开脸庞。
「我敢发誓你绝对忘不掉,一辈子过着孤单悲惨的生活,我会永远萦绕在你的记忆里。
即使你嫁给杜亚洛,在夜深人静,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看见的会是谁呢?绝对不是他,你只会看见我。」
「住口!你不明白。」
他微笑以对。「我了解一件事情,我是个傻瓜才会放你离开我的床榻,否则你可能会三思而行,不敢背叛你小孩的父亲。」他倾身向前,嘴巴凑近她的耳朵低语。「别让我再见到你,魏蒲甄,我保证,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