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第十七章

塞斯抓住钱囊,浑身泛起一阵寒意,他直视着蒲甄的眼睛,她看起来好像被他一刀捅进心脏似的。

狄坦匆匆地说下去。「你想一想,我们可以同时得到她的合作和保持沉默,今天晚上我就可以让你们偷渡到巴黎,白天,她可以装成你的爱妻,到了夜晚,噢,夜晚的时候……」

他一脸狂喜地翻翻眼珠。「你可以好好地报复她,而且不只一次。」

虽然冷得受不了,塞斯依然感觉自己的鼠蹊紧绷起来,随之而来的爱慾影像闪过眼前,可是另外的情景却一一浮现:蒲甄拿着他的枪蹲在泥泞里面,笑得像个顽童;蒲甄伸手拂去他睫毛上的雨丝;蒲甄气冲冲地把金眼镜塞给他。

此刻他在她眼中看见的是什麽?懊悔吗?还是渴望?或是恐惧?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心底充满绝望,蒲甄意味着他永远得不着的一切,难道这就是他的父亲面对美貌的母亲时的感觉吗?他是不是被迫摧毁他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的一切?

毫无预警地,蒲甄突然开始掉眼泪,让他想要伸舌去接。他呻吟一声,用力地摇晃着她。「该死,姑娘!把你的眼泪省给其它的追求者吧,它们对我毫无作用。」

即使嘴巴这麽说,他还是把她拥入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温柔地摇晃着她,嘴巴贴着她的秀发,回想起每一个寒冷的夜晚,他多麽渴望再次抱住她,听见她的笑声。这位不是他尝试要憎恨的贱人,也不是虚伪的社交圈美女,她是蒲甄——是他那充满骄傲、傻气又勇敢的蒲甄。

蒲甄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麽时候的事情,只知道当她望进塞斯阴暗的眼睛,所有奋力掩埋的感情都浮了上来,泪水几乎把她淹没——她的羞愧、她的背叛造成的失败感;还有她是多麽希望塞斯能够了解,当他为了财富和头衔选择和崔西结婚时,对她又是多深的伤害;少了他的陪伴,她的生活只会剩下空虚。

然而这一刻,她实在说不出话来,只会像孩子似的大哭一场。

塞斯勾起她泪水滂沱的脸庞,他忘记外公就在一旁,忘情地吻住她的唇,两人的舌尖交缠,胜过万千的高言语。

「继续啊!」狄坦低语,他的声音带着恶意的轻柔。「把她带进房间里,就当作购买之前的试用阶段吧!我来站岗,万一她尖叫,你可以用这个绑住她。」

塞斯缓缓地抬起头来,发现老人挥舞着蕾丝手绢。蒲甄浑身一僵,可是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反而倚偎得更紧。

他搜寻着她仰起的脸庞,下巴的肌肉不住地搐动。她怎能如此信赖地望着他?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变成怎样的人吗?如果真把她拖向门口,她会怎麽样?会不会失声大叫?用力地挣扎?万一她毫不抗拒地让他为所欲为,他又如何能够面对自己?

他突然推开她,好像被烫到了一般,脑海里面一径想像着另一幕:蒲甄断然地走进阳光下,把他留在杜亚洛阴暗的监狱里。

他转向外公,表情危险得好像一把冒烟的手枪。他把钱囊丢给老人,不肯再看蒲甄一眼。「既然你这麽该死地喜欢她,何不亲自带她去巴黎,变成迷人的一对?」

蒲甄倒抽一口气,对着塞斯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告诉子爵。「你叫的牌不够看,子爵,塞斯的价码向来不便宜。」

塞斯停住脚步,很想冲回去把她拉进房里,让她见识一下自己要她付出的代价。可是狄坦的手下埋伏在矮树丛里蠢蠢欲动,他继续向前走,暗自等着背后挨子弹。不过后面静悄悄地,只有下雪的声音。

塞斯消失在雪夜里,狄坦摸摸嘴唇说道:「安静,亲爱的,不要吵醒你姑姑,我可不希望她发现她未婚夫的……呃……轻率举动,免得害他上绞刑台。」

蒲甄抱住自己,感觉悲惨极了。「我相信你更不愿意为了自己的轻率上绞刑台。」

「很高兴我们彼此了解。」他以无懈可击的优雅,向她一鞠躬。「祝你有个好梦,女公爵大人。」

他施施然地离开了,彷佛只是到花园散散步,三个黑影跟在他后面消失无踪。蒲甄颤抖地靠着落地窗,唯一的温暖来自於塞斯触摸她肌肤所引起的骚动。

蒲甄一跨出书局,立即把手缩进暖手筒里面。她和麦领主趁着崔西姑姑午睡的时候,摆脱崔西的那一群女仆和狄坦的阴影,像小孩似地偷偷溜出来爱丁堡闲逛。

过去一星期她过得悲惨极了,好几次假装头痛,避免到狄坦的实验室去,子爵却像阴魂不散的魔鬼一样穷追不舍,体贴入微,有时担心她着凉,替她披上围巾;有时替她测试茶温;送她特别的礼物或巧克力;蒲甄优雅地接受他的关怀,心里却在咬牙切齿。崔西姑姑和侃波公爵夫人看在眼里,不时相视而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蒲甄拿巧克力去喂狗,把茶水倒进沙发后面的花盆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想起塞斯,被他抛弃的痛好像心被刀割一样。可是她能怪他吗?毕竟自己也曾经出卖他啊!然而他在下雪的阳台上那柔情款款的一吻,不时地萦绕在她的梦境里面,总是让她哭着醒过来,辗转难眠。

她看见天色逐渐的昏暗,匆匆地加快脚步,走向预先和麦领主约定的地点。等她一绕过街角,随即看见前面路灯下方那个强壮的人影,立刻觉得松了一口气,心情轻松起来。过去的一星期里,这个粗犷的高地人成了她的救助者,信实地天天来访,取代她身边那个神情阴郁的子爵。

蒲甄现在终於明白塞斯和狄坦双双敌视麦麒麟的原因,因为他让狄坦的宝贝女儿——就是塞斯的母亲——被柯伯恩抢走。不过自从那一夜以来,领主不曾再提及塞斯这个名字,只是蒲甄经常发现他深思地凝视着自己。

麦领主没有听见她走近的脚步声,而是专注地凝视着街灯下张贴的布告。她悄悄地溜到他身边。

一看见他目光的焦距所在时,蒲甄的心立刻紧揪在一起。

某个无名的画家终於抓住可怕的苏格兰抢匪柯帕克的脸部特质,虽然还有面具遮住上半部的五官,可是那熟悉的下巴曲线、揶揄上弯的嘴唇,还有壮实的喉咙,一看就知道是塞斯的脸。

蒲甄彷佛被催眠似她伸手去摸画像的嘴唇,耳中传来麦麒麟尖锐地吸气声音,让他立即察觉自己忘情地反应。

她撕下画像,塞进手提袋里面。「那些愚蠢的保安官,真不该用这种垃圾破坏美丽的城市景观。」

麦领主扣住她的手腕。「你见过他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她挣脱他的手劲,不肯直视他的眼睛。「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麽。」

第二根街灯下的布告吸引住她的目光,蒲甄正要走过去,麦领主却摸索着腰前的毛皮袋,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僵在原地。

她转过身来,领主手里抓了好多张布告,其中一张被风吹跑了。

他眼神诚恳地说:「姑娘,如果你愿意,可以再撕下那一张,可是他们张贴的速度远远超过我们的撕掉。我想这一定是某人背叛了他,而且我敢打赌一定是他那个邪恶的外公。」

蒲甄来回地查看整条的街道,绝望地发现每一根柱子上都贴着画像。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说:「你为什麽要帮助他?我知道你是谁,就是你在他父亲屍骨未寒以前,把他赶出宕肯克城堡。」

麦领主跨出两大步,走到她面前,气愤地说:「这是谎言。我接收宕肯克城堡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跑掉了,黑心肝的柯伯恩早就躺进地狱里。」他伸手按住眼睛,似乎那样可以磨灭刻印在他脸上的伤痛。「以前我常看见那个小男孩侵入我的土地,躲躲藏藏地好像个野孩子,可是我总是无法靠近他。你知道我看见他母亲的眼睛从他那肮脏、瘀青的脸上偷觑外界的感觉吗?」

「然而你却夺走他最宝贵的宕肯克城堡。」

麦领主垂头丧气地说:「柯伯恩死的时候,我根本无意要赶走那个孩子,反而希望他留下来,让我照顾他,供他食物、衣服和念书。可是他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乘黑逃走,我甚至找不到他!」

他垂着头,蒲甄再一次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难以界定的仁慈和熟悉感,彷佛他们是老朋友。

她轻轻地摸摸他的衣袖,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不要绝望,麦领主。或许如果我们两个够努力,可以一起找到他。」

他的眼神温柔起来,轻经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如果他能够抗拒你,姑娘,他就比他父亲更傻!」

他张开手臂,对於已经疲惫、而且厌倦保守秘密的蒲甄而言,领主的肩膀就像她父亲一样,似乎强壮得足以承担所有的重量。当她把脸颊贴在他柔软的格子呢披肩上,那强壮的肩膀替她挡住苦涩的寒风。

崔西好像女王似地靠着她的枕头,一面喝着热巧克力。蒲甄紧张地伸手抆抆裙摆,纳闷是什麽紧要大事让姑姑在中午以前就醒过来召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