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第十四章

若琳伫立在龙的怀抱中,试着理解自己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的声音所产生的惊讶,太多个冲眠的夜晚,加上太多的方头雪茄菸,可能使陌生人氤氲的男中音增加一些音色,但是这音调抑扬顿挫的变化,若琳已经太熟悉了,就像她自己的心跳声,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罗斯脸色发白,彷佛撞到鬼一样,但是环住若琳腰肢的强壮臂膀并没有什麽特别的地方。

时光似乎向后倒转,带她回到两个星期之前,自己第一次站在这个中庭的时候,龙从他的藏身之处出现,披风随风飘扬,烟雾从他的鼻孔冒出来,当时若琳睁大眼睛,无法别开视线,一直看着他的脸──那张英俊丶可怕丶难以置信的脸庞──从阴影中浮现。

这个记忆是她向来只相信逻辑的大脑拒绝接受的,因此就埋在记忆的深处,直到此刻才想起来。

若琳徐徐从他的怀抱中转身。

她立刻明白自己的愚蠢,竟然把麦柏楠当成凡人,即使他翡翠般绿色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恶魔的光芒,五官像天使一般的纯洁,草率束在脑后的马尾上掉出一绺发丝,蓬乱地垂在眉间,使他英挺的眉宇之间有一种温柔感;本来显得毫不妥协的下巴,却因唇角的幽默笑容,而少了原有的刚硬,而那张唇,不是雕刻来训示人的,而是为了享受欢愉,甚至能够诱惑最贞节的女人。

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胎记丶疤痕,或是隐藏的畸形,破坏那令人注目的五官,然而阳光丶风和对酒色的沉迷,却在原来的男孩脸上留下印记,若琳情不自禁地以指尖描画他眉毛上方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以及他嘴角边缘的凹槽,那些纹路没有缩减他的男人味,反而因为有这些脆弱的痕迹,使他更迷人。

她猛地回过神来,赶紧抽手,自从发现龙不是野兽,而是个美男子时,她的灵魂深处宛若受到背叛一样,她向来自恃聪明有智慧,可是在他的戏弄下,却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她无法再注视着他,也无法挪开目光,开始退出他的怀抱。

他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子,臀部瘦削,但是身高和肩膀都比她想像中的高大丶宽阔许多。虽然他还是没穿上靴子,衬衫敞开,露出令人印象深刻的胸膛,这样衣衫不整的模样却是更加强调他拥有紧绷结实的肌肉,手掌握枪的姿势十分自然,彷佛天生的一样。

她继续退开身子,企图逃离无法逃离的命运,但是他以空着的那只手扣住她的手腕,敏锐地注视着她,而不是那些暴民。

他的目光深幽地寻索她的脸庞。「我不能抛下你,」他说道,声音低沉急切。「我必须回来。」

听见龙的嗓音从他那背叛的嘴巴里面说出来,若琳几乎承受不住。「至少这一次我不必等上十五年。」

当她企图挣脱他的手的时候,柏楠反而控制不住脾气,用劲拉她过去贴在他身边,他一边分心地盯着目瞪口呆的村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还活着的事实冒犯了你,那我深感抱歉,魏小姐,但是此刻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就是拯救我们彼此的性命。」

「如果我不再确定你的性命究竟值不值得拯救,那你打算怎麽办呢?」她望向他手中的枪。「朝我开枪吗?」

她几乎希望他真的会开枪,自从那次从大树上摔进他的怀抱以来,她不曾感觉如此屈辱过,她开始希望自己当时就把他压得扁扁的,省得今天再次爱上他的痛苦,不是爱上一次,而是两次。

他还来不及回答,杜波正好跌跌撞撞地出现,同时还伸手揉着下巴。「老天,你这家伙可以不必袭击我啊,如果你好好的说,我就不会尝试阻止你跳船了。」

若琳低头一看,柏楠的袜子和膝盖以下部分的长裤都被盐水浸湿了,黏答答的贴在他肌肉分明的小腿和大腿上。

「龙!」一个苗条的黑发美女飞奔地爬上楼梯,张开双臂,扑进杜波的怀抱里,引起每一个村民的侧目。

「猫咪!」杜波白皙的脸庞虽然泛出红晕,但还是以热烈的拥抱来回应。

「那一位是你的丶或是他的猫咪?」柏楠在若琳的耳旁低语。

「我已经不太肯定了。」若琳僵硬地说,看着杜波抚摸猫咪的秀发。

「那个家伙怎麽会是龙?」哈奶奶指着柏楠说。「我还以为他才是。」

「别傻了,」谭维士沙哑地说,慢吞吞地走到楼梯顶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从坟墓里回来报复我们的麦领主。」

听见老人执拗的宣布,好几个村民匆匆伸手在胸前画个十字,其他人则开始退向中庭的出口,直到那一刻,若琳才完全明白,原来村民对於龙外貌的反应如此目瞪口呆的原因,她颤巍巍地察觉到他的相貌有如他父亲的翻版。

「你真傻,老家伙!」亚伯把谭维士推回人群当中。「坎伯兰攻破城堡的第二天早上,你和我们大家一起爬上这个山坡,当时麦领主已经奄奄一息了。」

若琳偷觑柏楠一眼,他粗犷的五官全无表情,那种反应很吓人。

「领主不可能还活着,」亚伯转身面对村民,提高音量,神情十分激动,彷佛他不只要说服他们,也要说服他自己。「我们大家亲眼看见他吸进最后一口气!也听见他最后的遗言!」

「但愿巨龙的翅膀降下诅咒笼罩你们。」柏楠浑厚的声音传向村民,似乎把他们催眠了一样。

它的气息化成火焰送你们进坟墓。

但愿复仇之火烧到你们头顶。

直到无辜的鲜血流尽。

他背诵完毕,漠然地耸耸宽阔的肩膀,「虽然我的父亲向来自认为是学者而非诗人,这首诗却还不错。」他目光炯炯地扫视着中庭。「尤其是作这首诗的时候,你们认为他已经是奄奄一息。」

「原来不是父亲,是儿子。」哈奶奶喘了一口气,紧紧抓住她藏在衬裙底下的老旧十字架。

「可是我们也发现了你的屍体,孩子,」亚伯低语。「就在大厅的角落,整个人都烧焦了,是我亲手用寿衣裹起来,放在你小马的马背上……怎麽会……」

「对啊,这是怎麽一回事?」若琳激烈地质问。

柏楠狠狠地看她一眼,才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