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去多久,迷糊中,听见一群人走进了院子,然后有个人向她跑了过来,没看清是谁,那人将她紧紧地抱住,语声急切又痛心:「锦书,你怎麽在这里跪着?你怎麽样了……啊?锦书,你醒醒,你说话……」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是宣仪吗?是他回来了吗?还是她太累了,太冷了,出现了幻觉?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就是睁不开啊!眼皮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意识一直游离着,怎麽也汇聚不起来。
「母亲,您为什麽要让锦书跪在这儿,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她在这里跪了多久?这麽冷的天,您是想要她的命吗?」纪宣仪痛心疾首的责问母亲,真没想到,母亲会如此对待锦书,不,他应该想到的,他和莫非被官府带走,母亲肯定会把这笔账都算到锦书头上,当时只想着让她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却没想到回家了,会让她面临更大的灾难,都是他的错,是他疏忽了……那麽,应该是锦书一回家就被罚跪了,这样算来,锦书跪了近四个时辰了吧!
「我让她跪着算是便宜她了,给家里惹了这麽大的祸事,不给她点教训她能长记性?」徐氏愤恨道。
「这事怎能怪她,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纪宣仪情绪有些失控,不觉拔高了声音,刚才面对一干打手,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她是受害者?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若行规蹈矩的,人家会来招惹她?大街上那麽多人,为什麽人家偏偏招惹她?我看分明就是她自己狂狼……」徐氏想当然道。
「够了,你胡说些什麽?人家都已经来赔礼道歉了,你倒好,还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宣仪,你赶紧带锦书回去,其他的事,等会儿再说。」纪云亭凛了徐氏一眼,忍不住呵斥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家到底是怎麽了?就没个安宁的日子。
徐氏被老爷当着众人的面呵斥,心中恼怒,居然连老爷也帮着这个贱人说话,气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嘛?咱们纪家何时丢过这样的脸?还不都是她,一个姨娘生养的下贱女人,简直就是扫把星,是个祸害,专门来祸害咱们纪家的……」
纪云亭原本就已经心浮气躁,听她越说越过分,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暴喝道:「你给我住嘴。」
在场的人俱是心头一跳,老爷可是很少发这麽大的脾气,徐氏再有不甘,可看老爷横眉怒目的,只好偃旗息鼓不敢再说什麽。
纪宣仪隐忍着内心的愤怒,从来没有对母亲的为人处事产生过这样大的分歧,他总认为母亲做事都有她的道理,但是她对锦书,完全没有道理可言,完全是凭着个人的喜恶,而且把这种厌恶的情绪发挥到了极致,这样对锦书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还愣着干什麽?救人要紧。」纪云亭对怔怔不语的纪宣仪道。
纪宣仪抱起锦书,原本轻盈的身体,此刻却觉得这样沉重,让他愈加心慌,锦书,你一定要没事……
「二哥,我去叫大夫。」同样感到愤怒的还有纪莫非,看到锦书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一把钝挫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切割着,这种痛楚,是要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的话语颤抖,心中悲痛着,锦书的磨难要到什麽时候才能结束?
纪莫非藏在身后,紧握的拳头,握到关节都发白的拳头,没能逃过尹淑媛的眼睛,尹淑媛的心一冷再冷,冷到忘了愤怒。他为别的女人不顾身份,不顾安危,当街斗殴,前程名誉一概不管,而她,知道他出了事,心急如焚,脚不沾地,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奔走,他回来没有说过一句体贴歉意的话,却在这里为那个女人心痛难过,这算什麽?他当她是什麽?心的一角轰然坍塌,那是一个血淋淋伤口,又有谁来心疼她?尹淑媛直视着躺在纪宣仪怀里那张苍白毫无血色,但依然美丽动人的脸,满脑子都是邪恶而狠戾的念头:华锦书,你为什麽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