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云哀站立不动,连垂在后背的发,都是桑沉草拨到肩前的。她回神后将发丝攥住,单臂往桌边支,微微躬身,好让身后人撕得省事一些。
明明不是头一次撕这易容面皮,桑沉草却在磨蹭,她慢条斯理地燎出一道褶子,又慢条斯理摩挲半晌,似乎找不清褶子在哪。
撕自己时干脆利落,换了旁人,便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
奉云哀不自在地问:“好了么。”
桑沉草略带困惑地嗯上一声,双目离得奇近,就连气息也是。
原只是后颈泛起薄汗,如今连后背亦然,奉云哀轻抿嘴唇,扭头往身后看。她不掬头发了,慢吞吞将衣襟捏住,省得那布料继续往下滑。
桑沉草终於将翘起的褶子撕开,只是撕得极慢,一寸一寸地扯着。
不疼,甚至还有些痒。
是因桑沉草在往上撕扯,那痒意跟着从奉云哀的后心,慢腾腾地攀至肩头。
胜似虫蚁在爬,又好比春风拂柳,胡蝶掠水。
奉云哀绷着身合眼,轻微的痒意已漫过肩角,下抚脖颈,又从她眼耳唇边温吞地爬过。
“秀秀,好白啊。”身后人绕到了她前头,噙笑轻叹。
撕开易容,脸上哪还有半点憋闷,滞在内里的汗似乎终於得以奔泻,一时间周身一轻。
奉云哀睁开眼,冷不丁撞上桑沉草的目光,也不知为何,明明此女的气息已经离远,她却好似被烧着了。
烧得她气息热了少许,心绪亦不稳了。
桑沉草提溜着薄薄一层皮,悬在灯台上方,看它被火苗一点点舐尽。
这东西烧成的灰烬竟卷曲成坨,在人身上时能覆个半身,如今一卷,竟不足半掌宽。
奉云哀抿紧唇理好衣裳,转身从柜子里捧出衣裳和帷帽,故作寻常地道:“会有不少游侠前来观战,到时我混迹其中,不会被发现。”
“可得藏好这双灰瞳了。”桑沉草悠悠道,“事态如若有变,你我还需自救,届时……我未必帮得了你。”
奉云哀微愣,淡淡道:“自然,你我本就非亲非故。”
“这么说就生分了,秀秀。”桑沉草睨过去,“好歹也曾同生共死。”
奉云哀看身后那人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背着身就地换起衣裳,幸而有里衣作挡,她也不必那么心慌。
许也不是慌,只是气息比平日烫了少许,心跳得也快。
“如若不是你硬缠着,也不必同生共死。”奉云哀的语气变得更冷了。
“明明同路,怎说是缠。”桑沉草垂着眼笑,跟着将外衫换了,但也仅换了外衫,接着她将帷帽一戴,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奉云哀不想同她说话了,当真有理说不清,在细听了屋外动静后,才步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