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科学怪人(4)
「唉,脸还硬绷绷的。」石津为了活动脸部肌肉而作出各种表情。
「好惊奇哦。你有演员的素质。」
「是吗?不过,那是巧妙的化妆哪。」
「我知道了。」
「呀?」
「没什麽。」片山边驾驶边轻笑。
从上志学院高校转去医院的路上,石津在前座,片山的「未婚妻」邦子和福尔摩斯并排坐在后座。
片山要去医院探访竹林明。他已接到通知,因年轻的关系,她复原得很快,已经能够接受口供录证了。
邦子则以检查手臂伤口为理由,硬要黏着片山跟着来。
「可以记住台词吗?」片山问。
「台词?没那种东西。」
「没有台词?你不是去演戏?」
「对嘛。」邦子在后面嚷。「是『科学怪人』哦,只要『咿咿呜呜』的不就行了?」
片山终於明白水口聪子起用石津的理由。
「那麽,彩排顺利吗?」
「不晓得咧。」
「你靠不住啊。」
「因我忙着被化妆哦、穿上硬绷绷的怪衣服、大大的不合脚的鞋子之类的,连气都喘不过来哪。」
「你练习什麽?」
「有哇。走法、脖子的扭动法、手的举法──那叫水口聪子女孩好严格哦。大声喊说『走得更挺些』、『什麽都不要想』什麽的。就像真的导演一样。」
「辛苦你啦。」单是想像已叫片山想笑,终於忍住了。「其他三个呢?」
「他们三个好像有多少台词的样子,我没看得太仔细。」好像脸还痒似的,石津拚命用力抆脸。「我没照镜子,有那麽可怕吗?」
「自己看一次就好了嘛。」
「可是片山兄没晕倒的关系,也许没啥大不了……」
石津也开始会讲话了。
「很快就到医院啦。」
「法兰肯斯坦博士不在吧。」石津正经八百地说:「──对了,刚才校长室发生的幽灵骚动是怎麽回事?」
片山说明后,石津拍一下手说:「那个一定是『葡萄牙海报』啦。」
「『葡萄牙海报』?」
「是的。是心灵现象的一种,据说没人在时,东西会动、会飞来飞去。」
「那为何会变『葡萄牙海报』?」
「对不起。」邦子打岔进来。「你说的会不会是『骚灵』(poltergeist)?」
「不是『葡萄牙海报』吗?」石津吓一跳。「听起来是那样发音的。」
「算啦。」片山说。反正是石津的话嘛,不太靠得住。
「你从哪儿听说的?」
「彩排的时候。不过,我饿了。」
「别说多余的话!」
「对不起。好像是那个凶巴巴的导演说的。」
「那个──什麽『葡萄……』之类的事?」
「嗯。演戏时会用得着喎。」
「东西突然打破之类?」
「浮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样子。我是浮不起来的了。」
不管任何意志力,要使石津浮起可非易事,片山想。
「不过很有趣哦。在学校中发生相似的骚动时,水口聪子马上想到那种方案。」
「她想到什麽?」
「不可能用细绳吊起人来吧,那太儿戏了──好,我去查查看。」
「剧院之鬼」、「基克尔医生与海德先生」、「科学怪人」加葡萄牙……什麽来看?他们要演怎样的戏?
片山差点把车子开过医院前面。
水口聪子独自站在舞台上,思考聚光灯的位置。
「站在这里时……影子会投在门上哪。」她喃喃地说着,往左往右地逐步移动。舞台上还没有装置和背景,所有场面和布景都是在她脑子里完成的。
「好,这里吧。」她用原子笔在手中的剧本上做个记号。
讲堂里没有一个人影──说是讲堂,其实多数兼作体育馆,这里则是摆好椅子的大厅形式。
这点聪子可说得天独厚。兼作体育馆的舞台设备有限,而且无后台,结果只能做成简陋的舞台。
这里当然不够,但她只不过是一个高中生,不允许奢侈。
「下一个场面是……」她翻阅剧本的页数。
突然,讲堂的灯熄了,只留下聚光灯。观众席一片漆黑。
「是谁?」聪子用普通声音说,但声音洪亮,不愧是天生的演员。
「是谁关灯的?回答我!」聪子有点烦躁地说。
「是我呀。」声音从舞台的走廊传来。
「──关谷君。」
「聚光灯很适合你哪。」
关谷的人影模模糊糊的。聪子一直伫立在强烈的聚光灯下。
关谷的脚步声接近了。
「怎麽啦?」
「我是来做『电灯泡』的。」
「嗄?」
「你和舞台是情侣,在约会。不是吗?」关谷走进光轮中。
「你想说什麽?」聪子移开视线。
「一直跟剧本瞪眼睛,好玩吗?」
「我喜欢嘛。」
「不过我想……你似乎在勉强自己哦。其实你被舞台以外的东西吸引着,但为了逃避而故意把自己关在舞台上。」
「不晓得。」聪子觉得喉咙僵住。为何会这样?每次这个人在身边时就会这样……
关谷搂住聪子亲吻。一旦习惯了就很容易上手了。
「──放开我!」
感觉到关谷的手缠上来时,聪子想逃。一时失去平衡而差点跌倒。关谷顺势压过来,和她一起倒在舞台上。聪子的眼镜飞脱了,刺眼的灯光正面跑进眼眸。
「不要!你……干什麽呀!」
聪子拚命推开关谷。关谷看起来气力不大,然而他似乎领会到如何巧妙地躲开对手的抵抗。聪子一面承受关谷身体的重量,一面身不由己地陷入从未经历过的感情混乱中。
打开房门一看,竹林明从床上对他微笑。
「嗨,看来好多啦。」片山松一口气说。怎麽说,她是主动协助查案才被刺伤的缘故。
「害大家担心啾。」她的话很坚定。
福尔摩斯倏地跳到床头,「喵」了一声。
「噢,福尔摩斯,抱歉哦,把你交给别人保管。」
片山把靠墙边的椅子拿来,放在床边坐下。
「如果可以的话,想问一问话──」
竹林明一看就说:「啊,那张椅子──」
但已太冲了。椅子的其中一只脚歪了,片山结结实实地栽个四脚朝天。
「对不起,我没留意到。」
「不,不要紧。」片山爬起来。「一定是提醒我不可懒散吧。」他笑着掏出记事本。「知道刺伤你的是谁吗?」
「不太清楚。」竹林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