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小夏那幅天使画作中的恶魔，将插在小天使后背上的长叉抽拔而出，再插入。
他见到小夏替自己修改的自画像咧嘴笑了起来，眼神放出清冽的光芒，黑色怪翅缓缓张开，赤裸着身子上爬满可怖的符号和大疤，胸口突地裂开，一颗黑色的怪异心脏不停颤动，每一颤动，都颤出一片血红。
「饶了我吧！」莫维其狂叫着，他坐倒下地，这才发现自己头上的纱布早已脱落，他赶紧遮住左眼，四周的画便不再骚动了，他转身看着床边墙壁，灰白一片，并没有他方才见到的那图书馆室内的图画。
他激烈喘着气，又将纱布缠回头上，将那些丑陋血腥的画，以及那被他涂得惨不忍睹的小夏画作，一起包进了垃圾袋中。
他又花了许多时间，才将那只树枝十字架从床缝下找出，紧紧握在手心中，呢呢喃喃地祈祷：「我在梦中交了一个朋友，朋友对我说，当我祈祷时，痛苦就会远离我，是不是真的？我该向谁祈祷？神吗？神听得见我的祈祷吗？」
《七个邪恶预兆》二章：看见了最丑陋的东西 .09
翌日，莫维其没有再去画室，他在中午过后，来到了图书馆，小夏正打扫着图书馆的廊道，她见到莫维其上楼，有些惊讶地上前去问：「你今天怎麽没去画室，你身体好些了吗？怎你又把眼睛包起来了？」
莫维其看着小夏一跛一跛地奔来，便对她笑了笑，说：「我对画图没有太大兴趣，也没多余的钱缴交学费，所以不会去了。」
「文老师答应让你观摩学习，她没要向你收学费……咦？」小夏说到一半，像是察觉了什麽一般，皱了皱眉，停下话语。
「你干嘛一定要我去学画？」莫维其不解地问。
「因为你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灵魂被凿穿了一个洞。」小夏静默半晌，指了指自己说：「以前我也是这个样子，我知道灵魂被凿穿了洞的滋味，知道那种绝望到麻木，睁开眼睛看不见前方的感觉，我不希望见到有人和我一样。」
「你心地很好。」莫维其来到窗边，窗外仍是艳艳晴阳，高楼玻璃反映着金金亮亮的阳光，他说：「但我只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别说灵魂被凿穿，就算我的双手双脚、五脏六腑都被凿穿，那又如何？」
「嘿嘿，你说的好恐怖，又不是恐怖电影，谁会凿穿你的五脏六腑？」小夏笑着说。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恶魔吗？」莫维其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话。
「相信啊。」小夏想也不想地说：「我就曾经梦见过恶魔，只是没有人相信而已。」
莫维其哼了一声，说：「我不是说作梦，我是说真实地碰上恶魔。」
「我没真实地碰过，我只有梦见过。」小夏看着窗外，缓缓地说：「恶魔在梦中扭断了我的脚，醒来之后，我的脚就严重骨折了，这算真实还是作梦？」
莫维其怔了怔，追问：「你说什麽？」
小夏指指自己的右脚，说：「在三年前，我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当一个舞者，但这个世界就是有那麽莫名其妙的事情，有一晚我做了个恶梦，在梦中一个恶魔扭断了我的脚，而真实世界的我就再也没有办法跳舞了。」
「你说……什麽？」莫维其张大了嘴巴，蹲下身去，看着小夏的右脚，小夏将牛仔裤脚拉高些，露出了草绿色短袜，短袜上端还露出一两道疤痕。
「你说这是恶魔在梦中拧断的？」莫维其惊讶嚷着，他抓起小夏的脚踝，拉下鞋子，又将小夏的袜子也脱去，他见到小夏的脚踝处，有好几道疤痕。
「你干什麽啦！」小夏让莫维其的举止弄得哭笑不得，她推开了他，抢回袜子穿上，穿袜的过程中还指了指脚踝处几道伤疤说：「这里和这里是让骨头刺穿的，这里是手术的疤，恶魔在我梦中折断了我的脚，但我爸和我妈不相信我，他们坚持是我练舞摔伤的，不准我继续练舞，哼，其实又何必禁止，我根本无法跳舞了。」
小夏见到莫维其还瞪着她的脚看，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便穿上了鞋，嘟囔抱怨：「莫先生，你刚刚的行为已经足够让我有充分的理由将你赶出图书馆……」
「你可以闭起眼睛吗？」莫维其摊摊手，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闭眼睛干嘛？你有什麽惊喜要给我吗？今天可不是我生日。」小夏有些惊讶，她倚靠在窗边，半边脸庞让阳光映得发亮。
「不是，但是你可以闭起眼睛吗？」
小夏没有答话，但照着莫维其的话，将眼睛闭上了。
莫维其长长吸了口气，他更加靠近小夏，用手将她脸旁的发拨至耳际，他看着她合上的眼皮微微地转动，他见到她的睫毛在阳光映射之下显出金黄色泽。
小夏，就是三年前那夜，亚巴顿为了逼迫莫维其吃下活猪，所折断脚踝的那个女孩。
「亚巴顿……」
小夏听见莫维其说话声音，便睁开了眼睛。莫维其双手按着窗，一副十分不愿意去回想当时情景的模样，声音苦涩地说：「那个折断你脚踝的恶魔，名字叫亚巴顿。」
「……」小夏见到莫维其认真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亚巴顿？好可爱的名字，你和他很熟吗？」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这一阵子，别来这间图书馆……」莫维其叹了口气，解释着：「我有不好的预感，这里会有一些事情发生。」
小夏静了静，回答：「不可以，这是我的工作。」
「好吧，算我多嘴。」莫维其步至书架区，取了一本书，来到角落的座位坐下，随手翻着。
「你多嘴完了，换我多嘴一下……」小夏来到莫维其的座位边，淡淡地说：「虽然我很想帮你，但若你继续碰那些东西，就算是神也帮不了你。」
小夏说完便转身离去，还回过头来，补充一句：「我闻得出来你身上有那种味道。」
很快地，这一天过去了。
《七个邪恶预兆》二章：看见了最丑陋的东西 .10
接下来几天，莫维其每天都会准时到图书馆报到，他都拿同一本书，坐在角落，随手乱翻，一个字也没看，他的目光都在小夏身上打转，看着她打扫、看着她整理书籍、看着她和那些流浪汉阿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候小夏会走来，拿一张报纸挡住他的眼睛。
这一天她来到莫维其的座位旁，说：「这几天你都没去画室，阿蒂一直问你上哪儿去了。」
「我上哪儿去好像跟她无关。」莫维其笑着说。
「大家只是关心你。」小夏一面说，稍稍低头凑近莫维其肩颈处嗅了嗅，点点头说：「嗯，很乖。」
「你可以辞去这个无趣的工作，去应征警犬，刺激多了。」莫维其表面上哈哈大笑，心里倒是抽了一下，昨晚他本来又几乎要克制不住再碰那些白色粉末的。
「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小夏拍了莫维其脑袋一下，说：「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很宁静，与世无争……你好像真的很闲，都不用工作吗？」
「我的工作就是等死。」莫维其嘿嘿地笑。
「那你死前也做些好事吧，帮我一个忙，到我家里帮我把画扛来图书馆。」小夏呼了口气说：「我要把这里布置成天堂。」
「真是伟大。」莫维其哼哼地说。
这一天到了休馆时间，小夏带着莫维其，先是买了一些食物，跟着来到了距离图书馆只有两条街的小夏的住处，外观上也是一个老旧的单身套房，但里头和莫维其的住处截然不同，干净、明亮、芳香，且摆满了画，一幅一幅的画，都是以廉价的木片作框。
「你家里好香。」莫维其四处打量着。
「是啊，我特地喷了香水，怕你嫌我。」小夏指着门边矮柜旁的十来幅画，说：「我请你这顿饭的代价，就是你要把那一堆画替我扛去图书馆。」
「那有什麽问题。」莫维其打开食物袋子，拿出里头的餐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小夏打开冰箱，拿了两罐啤酒上桌。
「看不出你会喝酒。」莫维其有些惊讶。
「哼。」小夏哼了哼，说：「喝酒没什麽，别吸毒就好了。那玩意儿会让人变得和畜牲没有两样。」
「你吸过吗？」莫维其问。
小夏没有回答，她打开啤酒，大大的喝下半罐，呼了口气，看看房间四周，看看自己的画，看看小柜上的摆饰，缓缓闭眼，说：「我很庆幸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莫维其不再追问，他一面吃，也四处打量小夏的房间，他见到电视机旁一只矮柜上摆放着几帧相框，其中一张照片中的小夏年纪尚轻，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照片中还有一对中年男女，和一个年纪和小夏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那是全家福，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合照。」小夏这麽说，将一整罐酒全部喝光，这才开始吃起餐食。
莫维其继续看着其他照片，有一张照片之中，小夏的年纪较大些，耳朵上挂着耳机，手肘靠在哥哥的肩上，小夏哥哥则是微弯着腰，双手握拳高抬，遮住了口鼻，小夏的妈妈站在两兄妹背后，搂着他们，开怀笑着，想来照相的人自然是小夏的爸爸了。
「你哥打拳击吗？」莫维其指着那相片，向小夏问。
「是啊。」
「我猜你应该很崇拜打拳击的男生。」莫维其嘿嘿一笑，弯弓下身，呼呼也出两拳，有模有样，尽管他三年没上擂台、没打沙包，但是实战打斗的经验可从来没有少过。
「正好相反，我恨透拳击。」小夏冷冷地瞪着莫维其说：「你最好乖乖坐下吃饭，别到处乱翻。」
莫维其摸摸鼻子，坐下吃了几口饭，想说些什麽化解尴尬：「我想你哥大概用拳头打过你，所以你痛恨拳击，我猜对了吗？」
「你又猜错了！」小夏又瞪了莫维其一眼，跟着低下头，呢喃地说：「我哥对我很好，他是个很好的哥哥，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喜欢打拳，加入校队，参加比赛……」
「他被人活活打死在擂台上。」小夏淡淡地说。
莫维其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他吞咽下一口口水，彷佛有千根鱼骨哽住他的咽喉，使他说不出话来。
「打死我哥的那个人，他家里很有钱，我爸爸耗尽了家产跟他打官司，最后仍然输了。」
「我妈妈受不了这些打击，自杀了，我妈妈死后，我爸爸得了忧郁症，没办法工作，没办法照顾我，他将我托付给一个亲戚，不久后也自杀了。」
「那个亲戚不是个好家伙，我在他家里没住多久，就逃家了，在那两年里，我交了一些坏朋友……」小夏缓缓地用简单几句话，将一个家庭的悲惨命运述说完毕。
百来个字，一字一句都像是一记记重拳，打在莫维其的胸口上。
他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些什麽，只是静静地将食物吃完。
《七个邪恶预兆》二章：看见了最丑陋的东西 .11
「你干嘛摆出那张脸，你觉得我很可怜吗？」小夏哈哈笑了起来，她伸手拍了拍莫维其的肩膀，说：「那些对我来说，都已经过去了，我的灵魂上面的那个洞口，已经修补好了，有时我会为这些往事感到难过，但现在我的生命不再是七零八落的了，我很积极地面对每一天。」
「我很羡慕你……你走出了你生命中的地狱，我却还在里头，无止境地受苦……」莫维其呆楞楞地说着，他受到的苦难，不比小夏少，且还持续下去。
「你别这样！」小夏绕过桌子，来到莫维其身后，按着他的头，摇晃着：「你忘了文老师说过的话吗？只要人自己不遗弃自己，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莫维其反握住小夏的手，将她的手绕过自己的头颈，将她的脸和自己的脸贴在一起。
然后他们开始接吻。
□
一个小时后，莫维其懒洋洋地起身，离开了小夏的床，他裸着身子，头上仍然缠着纱布。
小夏已经穿好衣服，对着镜子，瞅着莫维其取笑：「我必须告诉你，伤患造型并没有比较有型。」
「这不是造型。」莫维其哼了一声，将衣服穿回。
小夏噗吃一声又笑了，指着莫维其胸前那树枝十字架说：「你的品味真的很与众不同。」
「这和品味无关……」莫维其摊了摊手，将那树枝十字架塞回领口。
「啊，都忘了我们还要把画带去图书馆。」小夏催促着莫维其，说：「动作快，别想赖。」
「都这麽晚了……」莫维其看了看时钟，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他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情愿。
「本来吃完晚饭就要搬画的，都怪你。」小夏埋怨说。
「为什麽怪我？是你先出手的不是吗？」
「是你啊，混蛋！」
他们嬉闹着下了楼，莫维其扛着两大捆画，看着天上明亮的圆月，觉得有一股暖流灌入自己的心脏，随着血管流入全身，自从三年前的变故之后，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幸福的感觉。
小夏挽着他的手，将脑袋倚靠在莫维其的肩上，另一只手也提着两幅画。
他们来到了图书馆前，小夏取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铁门。
莫维其突然感到不安，他 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急急问着：「今天几号？」
「十三号，怎麽了？」小夏回头看了他一眼，已经来到图书馆一楼正厅之中，按下电梯键，电梯门很快便开了。
莫维其全身汗毛不由自主地竖立站起，他扛着两捆画，四顾张望地跟着小夏进入电梯，在小夏耳边说：「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快点离开。」
「为什麽不安全？」小夏觉得奇怪。
「总之就是不安全！」莫维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这两句话的时间，电梯已经在三楼停下，叮咚，门开了。
廊道之中暗沈静僻，没有一丝异状，微弱的市街灯光自窗射入，小夏轻盈地踩着窗影，领着莫维其进入员工室。
开灯，日光灯闪烁了七下之后将室内映亮，小夏将一幅幅画作倚靠在员工室的角落，盘算着哪一幅该挂在哪里。
莫维其焦躁不耐地将小夏拉起，说：「明天再来挂画，不……明天最好也不要来了！」
「你是怎麽了！」小夏让莫维其扯得疼痛，抽回了手，有些不悦。
莫维其怔了怔，将小夏拥入怀中，说：「你听我说，我希望你相信我……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你想说什麽？」
「……」莫维其皱着眉，他有太多话想对小夏说，但恐怕得花上一些时间，他只好说：「首先……我们别待在这个地方，好吗？」
小夏拍了拍莫维其的背，点点头说：「好。」
他们出了员工室，准备离开，小夏瞅了莫维其几眼，笑了笑：「想不到你怕黑。」
莫维其不理会小夏的调侃，他绷紧了神经，眼神游移不定。
「咦？」已经来到电梯旁的小夏，注意到廊道转角处那一阵一阵的闪烁灯光，她便放下了正欲按钮的手。
「有人在厕所吗？」小夏冲疑地转往那光芒方向走去，那里是厕所。
「别去！」莫维其惊恐地追了上去，突地左眼一阵怪痒，像是有一条游滑的蛇要从眼窝中钻出一般，使他弯下了身，用力按着左眼。当他再度抬起头时，小夏已经站在那男厕门前，狐疑地往里头张望。
「谁在里面？」小夏抬头看看那闪烁着的灯，一面向里头望，里头除了四座头除了三座小便池外，还有两间有门便所，其中一扇门是锁着的，小夏鼓起勇气大声说：「图书馆已经关了，不管你是谁，请你尽快离开。」
「放心，不会花太久时间的──」厕所里头传出了这样的答话。
《七个邪恶预兆》二章：看见了最丑陋的东西 .12
随即，那门打开，小夏感到一阵晕眩恍神，她见到一片黑暗从那门缝中急速向外扩散，在她还没来得及叫唤之前，那黑暗便卷上了她的脚，裹上了她全身，将她那便所拉去。
「恶魔，别伤害她──」莫维其嘶吼着，冲了上来，一把拉住小夏的胳臂，但他拉不动这片黑暗，和小夏一齐被拉进了那便所。
砰的一声便所门关上，在这半坪不到的窄小空间之中，除了莫维其和小夏，还有一个消瘦高大、身穿高领黑色大衣的男人，这男人下巴蓄着胡须，他嘿嘿笑了起来，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抚摸着那惊吓缩靠在莫维其怀中的小夏发梢。
「滚开！」莫维其暴吼一声，一拳打在那男人的下颚之上，将他打得撞在墙上，那男人鼻孔发出哼哼的声音，说：「亚巴顿的拳头，怎麽这麽软弱……」
那男人这麽说着同时，也轻轻出击一拳，凹陷在莫维其小腹之中，他嘻嘻笑着说：「还不如我帮你换手。」
莫维其让这一拳打得弯下身子，觉得内脏像是给搬移了位置一般，他忍不住张口呕吐了起来。
「今晚就由我阿撒斯勒来主持这场盛宴。」这自称阿撒斯勒的高瘦男人一把掐住了小夏的下颚，将她提得腾空，小夏痛得流下了眼泪，却喊不出话，仅能不住踢打着阿撒斯勒。
她见到阿撒斯勒一面说话同时，脸上伸出了黑毛，头上长出蜷曲的角，颜骨向前凸出，面貌便如同一只山羊。
阿撒斯勒推开了门，向外走去，莫维其大口喘着气，转身追了出去。
厕所门前多了三头拦路山羊，莫维其仅能看着阿撒斯勒，提着小夏，转入长廊。
「可恶──」莫维其愤怒要追，但那三头山羊眼睛发红，直直朝莫维其顶撞而来，将莫维其顶倒在地。
莫维其虽然有着丰富的街头斗殴经验，但是从来没和山羊打过架，他给顶翻在地上，让三只红眼睛的山羊以三对前蹄踢踢踏踏地在他身上踩踏。
莫维其猛一挥手，打在一只山羊的腿上，将那山羊打得跪下。他滚了开，倚靠着墙站起，他感到自己的右手奇痒无比，像是要有一只一只的虫要自手中爬出一般，他看着手，却没见到虫子飞出，而是一个一个的文字浮现──
『预兆三：聆听』
『替你换上恶魔之耳』
『他想对你说话』
「他妈的──」莫维其感到那些文字浮凸而出的同时，那彷如烙铁一般的热烫剧痛也随之而来。
「谁想对我说话？他是谁？那个混蛋是谁？」莫维其嘶吼着，一拳打在一只冲来的山羊脸颊上，将那山羊一拳打倒在地，四蹄抽搐着。
另两只山羊仰头嗥叫着，也奔冲而来，莫维其抬脚踢在一只山羊鼻子上，夺门而去，又突然转身，挥拳将追上的山羊轰倒，他觉得右手麻痒热烫，有股强烈的怒气憋积在手中，要要宣泄而出一般。
他见到厕所的镜子上浮现出一些墨青色的文字──
『厮杀吧，用你那邪恶的手，剖开牠们的身子，拆断牠们的肋骨，刨挖出牠们的心脏，啃噬他们的肉，喝下牠们的血，尽情厮杀吧。』
「到底是谁？混蛋──」莫维其愤怒地追入长廊，只见到长廊之中，聚着十数只山羊，牠们同样双眼血红，眼中放出妖艳的光，窗外的景象更另莫维其惊愕，那是一片红火，燃烧着这个城市，月亮是血红色的，高楼上攀着的全是长着黑翅的恶魔。
莫维其拍了拍脑袋，所见的景色像是收讯不良的频道一般，忽隐忽现。
「即将加入我们的伙伴啊！勇敢张开你的眼睛看吧，不要逃避，看看我们的乐园是多麽地使我们感到兴奋──」站在远处的阿撒斯勒，沙哑地说。
莫维其向前奔去，一阵一阵怪异叫声陡然响起，眼前十数只黑色山羊冲撞过来，莫维其一拳一拳打歪牠们的头，将这些山羊击倒在地。
阿撒斯勒转入了阅览室，三分钟后，莫维其也追入其中。
阅览室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彷佛成了一个晚宴会场，图书桌椅幻化成宴会用的别致餐桌，一排排书架倾倒垮下，一本一本散落的书全化为恶鬼，站立起来，叫嚣着，分立於两旁。
阿撒斯勒一步一步向阅览室后方走去，几只恶鬼搬来一张华丽大椅至阿撒斯勒身后，阿撒斯勒从容地坐下，在小夏的脸上轻拍了两下，几股黑色丝线便从四周冒出，将小夏身躯紧缚起来，丝线还塞满了她的口，使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撒斯勒倚靠在大椅上，一面摸拂着小夏的头发，一面歪着头，像是思考着什麽，他盯着莫维其，诡异地笑说：「亚巴顿让你吃下一头猪，那我呢？你要我喂你吃下什麽？」
《七个邪恶预兆》二章：看见了最丑陋的东西 .13
阿撒斯勒一边说，看了看小夏，又将视线转向莫维其，冷冷地说：「既然当年亚巴顿没能让你吃人，这个工作就交给我吧。」
「你闭嘴──」莫维其怪吼着，大步冲上，两旁的恶鬼涌了上来，抓住莫维其的双臂。
若是一个月前的莫维其，必然转身要逃，但此时他无法后退，他得往前。
他吼叫着挣脱那些恶鬼的抓拿，手臂上被恶鬼的锐指撕扯出一道一道血痕，他挥动右拳，将左边一个恶鬼的脸打得稀烂，收肘，又将右边的恶鬼撞倒。
「亚巴顿的手、莫斯提玛的眼睛，果然使你更加地强大，和我们更像了。」阿撒斯勒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的莫维其，面孔粗暴狰狞，他不顾一切地暴打那些拥上来的恶鬼们，那些恶鬼肮脏、恶臭、肢残体缺，是地狱中最低下卑贱的恶鬼，是奴仆中的奴仆，一只一只地扑向莫维其，或用牙齿噬咬，或用手指扒抓，眼神中散发着绝望和怨恨。
「滚开！滚开！」莫维其吼叫着，他脸上的纱布在争斗中让恶鬼们扯落。
小夏浑身发颤，她见到莫维其露出的左眼，闪耀着青蓝色的邪恶光芒。
「你们就照他的话，滚开吧。」阿撒斯勒手一挥，一阵黑风卷扫而去，那些恶鬼立时给吹得东倒西歪。
「即将成为伟大的魔王的你，怎能和这些低劣的蛆虫们纠缠不清。」阿撒斯勒一面说，整了整领结，轻轻一招手。
莫维其的身旁弥漫起一股怪异风雾，在四个方向，缓缓突起四支染着褐红血污的木柱，木柱之间以铁丝连结，这是一个擂台。
莫维其喘着气，连连摇晃脑袋，在他身前一公尺的地上隐隐浮现一个魔法圈，奇异的文字流转着红色光芒。
魔法圈的红光四射，当中升起一个人影，消瘦、苍白、身着短裤、赤裸着上身，双脚锁着镣铐，两只拳头戴着肮脏染血的拳套。
这人微微弯身，双拳缓缓高抬，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莫维其。
「啊……啊……」莫维其全身发颤，向后退了几步，抵住了擂台边的铁丝网，觉得后背刺痛，衣服给勾破了几个洞口。
这苍白的拳击手，回头，看了看小夏。
「唔──」小夏瞪大眼睛，叫喊在她喉间滚动，那苍白拳击手是她的哥哥。
「女孩，你现在终於知道，打死你哥哥的凶手是谁了吧，他的右手是恶魔的右手，力量大的吓人呐。」阿撒斯勒笑着说：「现在我大发慈悲，将你哥哥从地狱的深渊带上，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和他的仇敌再打一场。」
小夏的眼泪滚滚流了下来，身子激动颤抖着，莫维其感到胸口一阵一阵地紧缩，吸入胸肺的空气是那样的污浊呛人，他见到眼前的小夏哥哥的亡灵回过头来，眼神再次与他相交，小夏哥哥的亡灵的眼神之中发散出强烈的怨恨。
「我……我和你一样痛苦……」莫维其沙哑呢喃。
小夏哥哥沈身跨步，向前逼来，出拳、出拳。
莫维其双手护着头部，反射性地在擂台边缘游移闪躲，他想要越过那些铁丝网，但是铁丝网像是有生命一般，只要当他试图攀越、跳跨之时，铁丝网便会缠卷上他的腿，将他扯回擂台。
小夏哥哥的眼睛暴射着愤怒之光，他的双拳越来越快，刺拳、直拳、勾拳，一拳一拳击在莫维其防御的双手上，他横掠一拳击在莫维其右腹上，终於打穿了莫维其的防备。
莫维其因为腹部受击，双手稍稍地放下，小夏哥哥的上钩重拳便已经穿过了他的双手之间，正中他的下巴，莫维其在这瞬间只感到眼前一阵光亮，身子刹时失去了知觉，他被击倒，趴伏在地上吐血挣扎。
「不行，你不能被打败，你是将要与我阿撒斯勒平起平坐的魔王，你若败给这个小子，我的立场不就很尴尬吗？起来──起来──」阿撒斯勒远远地调侃着他，同时抬起手，掐上小夏的后颈，微微施力。
虽然微弱，但莫维其还是听见了小夏发出的那一声细微的闷吭声音，这使他清醒许多，使劲挣扎着要起身。
「我得读秒了，这个女孩的生命，将会在你被击败时消失。一！」阿撒斯勒又加重了些手劲，小夏痛得不停抽搐，她闭上了眼睛。阿撒斯勒伸出二指，轻轻揭开小夏的眼睛，吹了口气，小夏的眼皮便无法合上了，阿撒斯勒对她说：「女孩，你的哥哥和你的新情人，你要替哪一个加油？二！」
小夏悲痛欲绝，她挣扎着，摇着头。
「三──」阿撒斯勒的眼中暴射着异光。
莫维其勉力站起，喘着气，又高抬起双手，护卫头部，小夏哥哥神情漠然着，歪斜身子逼上，一拳一拳、一拳一拳，如雨点一般打往莫维其全身。
莫维其中了一拳、又中一拳、再中一拳，他牙一咬，终於出手还击，以刺拳试图逼退小夏哥哥，跟着，他那闪耀着黑蓝咒文、积压着无尽怒气的右拳直直打了出去，击在小夏哥哥负责防御的左臂上。
小夏哥哥的左臂喀嚓一声断了，歪歪斜斜地挂着。
《七个邪恶预兆》二章：看见了最丑陋的东西 .14
「原谅我，我也一直在受苦！」莫维其哭着吼叫，左拳、右拳连连击出。
小夏哥哥一手虽断，但攻击力道并未减少，他和莫维其一拳一拳地互殴，攻击着对方身体各处。
轰！莫维其脸上又中一拳，他觉得天旋地转，但还是咬着牙撑住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小夏哥哥追击而来，一拳朝着莫维其脑袋上灌来，莫维其猛一侧闪，同时也向小夏哥哥的脑袋勾出一拳，这是他以往最擅长的反击拳。
在短暂的一瞬间之中，小夏哥哥的拳头抆过莫维其的额，莫维其的拳头则压上小夏哥哥的脸，挤压、碎裂，汁血缓缓地向四周扩散，一切像是停止了一般。
在下一刻，小夏哥哥满脸红浆地倒地不起，那模样便和三年前的擂台上的他一模一样──他的脸成了一张不像脸的脸。
「哇──」莫维其哭嚎着向后倒下，四周的血污木柱缓缓下沈，小夏哥哥的身子也随之沈入魔法圈，在那瞬间，小夏哥哥微微抬起了手，由那张不像脸的脸上那原本应该是嘴巴的位置，发出了微弱的话语声：「爸爸……妈妈……妹妹……你们上哪里去了……」
「我对试验的结果很满意，你的力量确实有增加。」阿撒斯勒又整理了领结，指指自己的耳朵，对着莫维其说：「现在，过来接受我的耳朵，使第三个预兆发生吧，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说话。」
莫维其泪流满面，看着小夏的哥哥沈下地底，魔法圈的光芒旋即覆灭，他将目光转向阿撒斯勒的脸上，站了起身，说：「他到底是谁？是谁要对我说话？是谁派你们来折磨我的？」
「他，就是我，就是亚巴顿，就是莫斯提玛，就是另外四个，就是即将变成他的你；他，是祂永恒的敌人──」阿撒斯勒一双羊眼之中暴射出邪恶的光芒，全身弥漫起凶烈的气息，一道道血污顺着墙流泄而下，将四周染成了一片赤红。
「撒旦──赐我们永夜，吞噬去光明，将太阳染黑，让月亮淌血！」
四周的恶鬼疯狂地嗥叫着、鼓噪着。
「撒旦──撒旦──撒旦──撒旦──」
莫维其让阿撒斯勒和四周来自地狱的恶鬼们发散出的凶恶气息所震摄，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他额上淌下大滴大滴的汗珠，他的手心也发汗，但他反而朝阿撒斯勒走去。
「对！就是这样，加入我们，成为我们，成为他──成为新的撒旦！」阿撒斯勒掩不住心中的兴奋和激动，他张开双臂，高声说：「我们七个，再加上你，我们就有信心能战胜祂！」
莫维其步至阿撒斯勒那张大椅三公尺处，突然拔腿前冲，他扭身，挥动他的拳头，直直地朝着阿撒斯勒的脸打去。
阿撒斯勒并没有让莫维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他冷笑着，从容抬手，接挡下这一记拳头，说：「孩子，你现在的力量还不够……」
莫维其右拳上旋绕的黑气在阿撒斯勒的枯掌上四散、消逝，但是另一股力量紧接着自莫维其的胸口涌爆，灌入他的右臂，直达右拳。
跟着，莫维其的右拳，压过了阿撒斯勒手掌的力量，拳头压着手掌，一并击在阿撒斯勒的脸颊上。
阿撒斯勒的双眼这才流露出惊愕的光芒，莫维其的左拳随即而来，且力道丝毫不逊於右拳，直直轰在阿撒斯勒的下颚之上。
阿撒斯勒松开了手，小夏落了下来，她身上的黑毛丝线松开四散，她的眼睛能够合上了，她哇地一声哭喊开来，让莫维其一把抱住。
「什麽……」阿撒斯勒惊愕地向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莫维其。
莫维其也对自己的力量感到讶异，他脑中登时浮现之前梦境中那个小男孩说过的话──
『他在你的手上写下七个预兆，预兆全部实现之时，永夜将会降临，阳光永远消失。因此，祂也给了你三个诺言──当你祈祷时，痛苦将远离你；当你背弃黑暗时，你会得到力量；当你心中再也无惧，起身对抗黑暗之时，祂将赐你一千柄剑、一千面盾、一千把弓和一千对羽翼。』
莫维其的双拳，不仅仅只是恶魔的力量，还灌注了祂赏赐的──光明的力量。
「好──那个躲藏在天上千年，那个高傲恶心的你，终於出手了，来吧，我们等很久了！」阿撒斯勒发出了怒吼声，他的双眼流下了血一般的眼泪，红泪划过了他那张羊脸上的黑毛，像是受到烈火烧灼一般，红类在他的脸上烧出了可怖的咒文痕迹，他的黑色大衣也同样燃烧出火光，他的手上冒现出一柄长叉。
《七个邪恶预兆》二章：看见了最丑陋的东西 .15
「我们得逃！」莫维其搂着小夏，转身要逃，小夏哭叫着：「是你！为什麽是你！是你打死我哥！」
「为什麽是我……为什麽是我？」莫维其无奈吼着，前方的恶鬼扑涌而来，莫维其抓起这片幻境之中的华丽餐桌，扫倒那些低贱的恶鬼，冲出了阅览室。
幻境旋灭，莫维其在长廊上奔逃，一阵黑风卷来，阿撒斯勒弯弓着身子，拦在莫维其身前，莫维其只好转身向后跑，他见到前头有扇门，里头放出温和的光，他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只能抱着小夏朝那光芒处逃，他冲入了那扇门之中。
是图书馆的员工室，光芒自角落那堆天使画作中绽放出来。莫维其抱着小夏来到角落，只见到黑风卷到了员工室外，却让员工室里的温和光芒阻下。
阿撒斯勒在门前现身，他愤怒地吼叫，双手暴长出黑毛和锐指，他按着员工室的门栏，像是想要挤身进来一般，那些黑山羊、低贱的恶鬼们也纷纷聚来，在门外嘶吼，在窗边叫嚣，但一个也进不来。
「别太小看我的力量……」阿撒斯勒发出了低沈的吼叫声，他是地狱之中最强大的恶魔之一，他的双手抓入了门栏之中，黑暗从他的双手渗入员工室的墙壁，一丝一丝瓦解着镇守员工室的光。
「你，莫维其，你以为你的力量很可贵？你以为你身边的女孩很可贵？你以为你获得了可贵的爱情吗？不，让我告诉你真相……」阿撒斯勒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着。
员工室之中旋起了风，那些天使画作其中几张被卷了起来，四处飞飘，贴在墙面上，画作上的颜料扩散染开，成为好几幅壁画，画中那些天使动了起来，他们身上的羽翼变得乌黑，他们身上的白衣染红，他们变成了其他的样子，画中的天堂景色也变成了其他的地方。
那是一些阴暗、肮脏得令人作呕的房间。
「不──」小夏绝望地哭喊着，她不能自抑地大哭起来。
几幅壁画之中，都出现了小夏的身影，各自闪烁，画中的小夏在那些阴暗的房间中走动、和画中其他男人攀谈、嘻闹、调情、做爱。
以前的小夏。
那个灵魂堕落的小夏。
「女孩，画天使很了不起吗？你以为画一些白翅膀的家伙，就能使肮脏污秽的你变得洁白吗？你太天真了！」阿撒斯勒嗥叫着，瞪视着其中一片壁画，那壁画登时扩散变大，不止闪动着画面，还传出了声音。
画中的小夏染着一头红发，浑身赤裸，骑跨在一个模样恶心的男人腰腹之上，狞动着、叫喊着，嘴中说着极其下流的话语，画中的她和男人手抵着手，恣意狂欢着，更多的男人围了上来，同样赤裸着，同样面容狰狞扭曲，他们的手臂上都密布着针孔，他们一个一个抢着去抚摸小夏，争吵着、嬉闹着。
「停止、停止──」小夏扒抓起自己的脸，撕扯起自己的头发，绝望地嘶吼着。
「够了！够了！」莫维其同样感到了椎心般的刺痛，他愤而起身，抬动桌椅，砸向那些闪动影像的墙面，却阻止不了画上影像的跑动，各式各样的男人、各式各样的吸毒场合、各式各样不堪的景象，那是世界上最阴暗的角落，那是藏匿在人间的地狱。
「我跟你拚了──」莫维其几近疯狂，他朝着阿撒斯勒冲去，尽管他见到了阿撒斯勒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欣喜，尽管他知道这是引诱，但他还是冲上，举起拳头，挥去。
就在他的拳头将要碰上阿撒斯勒的鼻端时，他双脚突而悬空，又给向后拉了回去，一股羽毛和光揉合而成的柱子，将莫维其拖着，同时将小夏也卷了起来，一齐拉动至面向室外的窗边。
「你们别想逃！」阿撒斯勒猛一狂叫，员工室之中那闪动着的邪恶壁画全都瞬间消去，那些恶鬼们嘶嗥着、拍打着窗户欲挤进来。
那股白色光柱震碎了面向室外的窗户玻璃，将莫维其和小夏抛至窗外，他们从三层楼高之处跌下，莫维其在空中回神，紧紧搂住在他身旁的小夏，同时感到那股白光还缠绕在他的身上，减缓了他们下坠的力道。
但即便如此，坠落在地上的力道仍然使莫维其疼痛欲晕，另一边的小夏脸上还挂着泪痕，脑袋一侧流出了大片大片的血。
「小夏！小夏！」莫维其挣扎起身，抱起小夏瘫软的身子，按压着她的头部，回头看了看那图书馆三楼窗口，犹然放散着漆黑的气息和亮洁的白光，黑暗和光明的力量正僵持不下。
小夏在莫维其的怀中激动哭嚎着，她喊叫：「你现在知道我是什麽人了，你现在知道我是那麽的肮脏了，我好脏，你放下我──」
「那些都过去了！」莫维其也流着泪，紧紧抱着那因为大量失血、激动不止的小夏，奔上了大街。
一个遗忘了悲伤的灵魂被重新扒开了伤口。
一个负伤淌血的灵魂被更加凶残地撕开、切碎。
莫维其狂奔着，吼叫着：「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他们头顶上那漆黑的夜，像是永无止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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