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欲言又止,想了好几套说辞,都觉得不足以应付鼠族文明信仰崩塌之后的混乱局面。
“你也发现,自己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束手无策了吧?”
乌正霆中校看着他道,“好,就算我再让你一步,朝着最乐观的方向去推演,鼠族的科学精神和粗大神经比我们想象得更坚韧,他们瞬间就度过了信仰崩塌造成的混乱,平静接受了所有现实,知道我们并不是神圣的造物主,而是和他们一样,区区会思考的血肉而已。
“然后,他们一定会同意合作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不单单我们懂,鼠族肯定也不陌生,无论‘猜疑链’的概念有多么老套,但笑里藏刀,尔虞我诈,彼此警惕,这是两个文明接触时,必不可少的预防性措施,你怎么才能让鼠族在短短几天之内,完全相信我们的‘善意’,老实说,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们对鼠族有什么‘善意’!
“别急着反驳,好,我再让你一步——我发现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让步,似乎都用在了你身上,现在,我就算你用三寸不烂之舌,释放出了极其强大的善意,用你天真烂漫的热血,感化了所有的鼠族,让他们相信人类是热爱和平,可以沟通的友善种族,然后呢,你又要怎么说服鼠族,和我们合作对抗虫潮、蛇魔以及病毒博士?”
楚歌听到这里,终於有话说:“这不是问题,鼠族不一直在地底对抗虫潮么,就连天人实验室都是他们捣毁的,他们和蛇魔有着血海深仇,更何况战场也在地底世界,他们的家园,他们怎么可能选择隔岸观火么?”
“不,鼠族之所以进攻天人实验室,主要还是国师的蛊惑,就算不是国师一手策划整件事,至少也是国师和蛇魔的恩怨引发——如果你要告诉鼠族所有真相,就不能不把这件事说清楚。”
乌正霆中校冷冷道,“倘若鼠族知道他们牺牲大量同胞,只是因为国师的谎言,他们朝思夜想的天堂根本不存在,所有牺牲都毫无意义时,就算他们不心怀怨恨,至少要心灰意冷,士气跌落谷底吧?
“是,他们可能还会继续和虫潮作战,但敷衍了事的小规模作战是一回事,赌上最后一滴鲜血的灭国大战又是另一回事,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后者,是所有鼠族都能无比狂热、坚定、悍不畏死朝虫潮扑去,用血肉之躯堵住虫潮有可能通往地面的每一条缝隙,而这一点,以鼠族的文明发展水平来看,只有忠於神灵的狂战士才能办到!
“总之,告诉鼠族全部真相,之后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控了,鼠族有可能和我们翻脸;有可能把国师生吞活剥;有可能心灰意冷之下,整个族群骤然崩溃,所有老鼠都树倒猢狲散;也有可能觉醒了非常强烈的族群意识,对人类充满猜疑,远远躲到黑暗中旁观人类和虫潮的战争,玩‘坐山观虎斗’和‘养寇自重’的把戏;即便他们真的同意帮人类构造地底防线,也有可能开出我们无法接受的价码,形成尾大不掉的趋势。
“因此,不管你的理想有多么动人,勾勒的未来有多么漂亮,我们都没时间玩这样高度不确定的游戏,必须用最简单粗暴而可靠的方式,快刀斩乱麻地解决问题。
“那就是, 让经过我们全面治疗,强化升级,焕然一新之后的国师,在千钧一发之际,‘华丽回归’地底世界,去博得鼠族更强烈的信任和更虔诚的信仰,然后,我们会一起编造更加牢不可破的谎言,甚至支援国师大量‘神器’,把鼠族武装成视死如归的狂战士,充当人类的先驱,一举荡平灵山市地底所有的蛇虫鼠蚁!”
乌正霆中校的手臂如战刀般狠狠往下一劈,杀气腾腾地说。
楚歌深吸一口气,道:“这就叫‘快刀斩乱麻’?请问,斩完乱麻之后,这把染血崩刃的快刀要怎么收回刀鞘,我们要怎么解释自己利用鼠族充当炮灰的行为?”
“我是一个军人,军人擅长的是夺取胜利,而不是解释。”
乌正霆中校微笑道,“更何况,我相信当幸存下来的鼠族在见识过所谓‘神器’究竟有多么可怕,而我们人类文明虽然不是诸神,却比诸神更加强大之后,他们一定非常愿意听我们解释,无论怎么解释都行。
“正所谓,‘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我想,武器的解释,总归也比三寸不烂之舌去解释,更有说服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