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第二天, 杰森才重新出现在冰山俱乐部。
虽然士郎知道他自前天离开后,赌场歇业, 大概刚刚才回来,但其他员工并不会察觉其中的异常。
以他们的职位没有资格越级过问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行踪当然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有权知道因此在员工们看来杰森少爷什么时候出现在工作场合都很正常,他们一般只会默认他其余的时间都在他们没有权限进入的办公室内休息。
“圣诞快乐, 托德先生”,也或者是“圣诞快乐, 韦恩少爷”。
由于杰森在外塑造的“亲善柔软”形象, 员工们大都很愿意对他表示亲近就算对残疾的有钱人少爷无感, 至少也不会讨厌他。
今天冰山俱乐部重新开工后, 看到韦恩家二少爷轮椅经过的侍服务人员都纷纷主动向他问好。平常的时候他们都很识趣,因为没有亲耳听到过杰森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他是残疾还是只是不想说话的人当然不会去做可能让老板感到难堪的事。
听到他们的问候,杰森也向他们点头示意。他的脸上挂着那种招牌的,和应付媒体时一样的,微羞中带有一丝调皮的笑容, 从身上横置的袋子里掏出一只圣诞袜子递给员工。
收到礼物的员工们露出惊喜的笑容, 在离开杰森的视野后迫不及待地拆开。士郎围观了一阵,大家收到的礼物大多价值不菲且实用,运气最糟的保底也有几张购物卡, 甚至还有女性员工开出奢牌香水,男性员工开出高档打火机。
在撒钱方面,杰森托德大少爷确实是一把好手。
士郎忘记自己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反正是公认的事实,杰森是被布鲁斯韦恩从街头收养的。然而他的身上却丝毫没有一般底层出身的人对于权力和财富心理补偿式的占有欲。
冰山俱乐部是由企鹅人建立的, 他用空手套白狼的操作把它弄到了手,却又看不出对轻松占据的财富有多少沾沾自喜。
紧接着一转头的功夫,他就轻飘飘地把这些钱洒了出去,搞些显然他自己很无聊但其他人都很有兴趣的派对,任性地给员工加远高于业内平均水平的奖金,指使士郎把大厅的那架钢琴丢出去送人,除非他能找到一个美女钢琴师不能说杰森做的这些事跟他自己毫无关系,但至少士郎看不出杰森在干这些事的时候真的有多高兴。
所以他也不是一个被美式贵族家庭收养后熏陶出来的标准上流社会公子哥,以挥霍来作为娱乐方式。
士郎去到过世界上的很多地方,为了更贴近地了解当地的人们他都会努力学习当地的语言。因此他渐渐明白,一个人成长的形态往往与他出身的阶级环境和家庭教育息息相关,几乎很少有人能摆脱这些东西的局限。
无论布鲁斯韦恩私下里是怎样在夜晚披上披风装扮成一只蝙蝠打击罪犯,在他主导的家庭中,成长为类似于提姆德雷克的模样才符合一般人的想象。
但杰森偏不。
联想到他昨晚的举动和糟糕的情绪,以及几次被自己撞见的微妙的家庭关系,士郎对杰森过去的经历情不自禁产生了一丝好奇和疑惑。
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甘愿背弃他如此深爱的父亲,从曾经的义警,少年英雄罗宾成为了黑帮老大红头罩
坐在轮椅上的杰森少爷则对于属下们的祝福和赞美一概照单全收。
毕竟他才是发钱的那个人,虽然具体的分发工作也可以交给别人做,但东西可是他自己亲手准备的,没道理让某些人借花献佛拿去赚一波下属员工的爱戴,对吧
看啊,他已经够得人心啦。
就连刚刚的祝福,都有人开始说“希望韦恩少爷您和埃米亚先生早日和好”了。
好个鬼啊
不能说话的杰森少爷只能笑而不答,宝石般的蓝色双眸里带上了一点忧愁。接下来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才不过几天,私底下都已经没人用微妙的眼神看着疑似红头罩代理甚至其本人的希洛埃米亚先生了,更不要说明面上。
仿佛他们前一天还悄悄地用目光暗示叫他“那个人”,后一天就改成了口吻尊敬的“埃米亚先生”,甚至还不介意他旁观自己拆礼物。
因此虽然人设是个花瓶,杰森还是有必要出来帮自己刷一波存在感,提醒他们谁才是真正的衣食父母从管理学上来说这也很有必要,黑帮老大更要防止自己被自己的手下架空才对。
自从冷战开始后,士郎就很少站在他身后亲手推过杰森的轮椅了。感谢本世界日新月异的高科技,杰森按按面板就能操纵轮椅的方向,并不需要像传统老型号一样艰难地把胳膊伸到旁边,亲自向前掰动轮胎。但其实杰森甚至没有什么亲自按按面板的机会毕竟只要老板不拒绝,总有员工愿意亲自上前刷个脸熟。
出于某种原因,士郎今天本来想推他走一段,但看到已经有人上前接过扶手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心思,默然走到一边继续其他的工作。
又送走了一个讨好般地询问“韦恩先生和德雷克少爷这几天会来看您吗”的员工,杰森拎起腿上的袋子掂了掂。他差不多已经被推着在冰山俱乐部兜了一圈,每个今天前来上班的员工都拿到了装在圣诞袜里的随机礼物,即使有在封闭空间内工作的,也都被其他同事叫了出来。
他不是没注意到士郎间或往他这里瞥过来的几眼,不过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好吧他是有点好奇他想说什么,但并没有兴趣去听。
在杰森脑内默默过滤着名单,思考着今天打过卡的还有谁没来拿礼物的时候,他身后推着轮椅的男侍者开心地朝某个方向打了一声招呼“嘿,福特小姐你终于来了,我很担心你错过了。”
“呃嗨,马克,我来了。”
青春靓丽的财务小姐敷衍地朝男侍者打过招呼,就踩着恨天高嗒嗒嗒走到杰森面前,有些羞涩而又扭捏地望着他。
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杰森原本十分坚强健康的胃突然就疼了起来,嘴角完美的营业性笑容也摇摇欲坠。
“圣诞快乐,杰森少爷。”
杰森朝她点点头,作为回应。
冰山俱乐部的员工对他的称呼各有不同,但大体分为两种。将他视为纯粹顶头上司的一般公事公办地称呼他的姓氏无论是托德还是韦恩;称他为“少爷”的则更倾向于将他视为一位娱乐版人物,富豪大少爷、珍稀名流。
杰森对自己被叫做什么并不在意。刨除这一点,不同的称呼本身其实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某种层面上可以反映出员工各自的性格和倾向,在他巡视工作时随手做的那些人格侧写里是重要的一环。
“我很高兴看到您今天心情不错,”财务小姐说,“前几天我一直很担心”她又露出那种充满爱怜的母性般的目光。
杰森取出袜子的动作抖了一下。
“恭喜您这么多年后终于能和家人再次团聚。看起来一起度过圣诞节果然很有用,家庭聚会一定很温馨吧只有这才能给您带来好心情”
胃部的幻痛消失了,摇摇欲坠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杰森的嘴角上。他充满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将取出到一半的礼物递给财务小姐。
“呃您有没有把关于他的事情,”这位姑娘接过礼物后道了一声谢,然后努了努嘴,充满暗示地说,“告诉您的家人”
“福特小姐,”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并且伴随着放大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关于我们接手的账目过去一年的审计,这里还有几个问题”
财务小姐瞬间露出像是被fbi查了水表似的表情,她用“请您千万保重的眼神”看了杰森一眼,然后视死如归地踏着高跟鞋,仿佛在和什么邪恶的轴心力量做斗争一般朝问话的人走了过去。
杰森悄无声息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没过多久,就看见三两句话把财务女士重新打发去工作的士郎走了过来,在轮椅边停下,然后朝他摊开手“我的呢”
“”
愣了三秒,杰森才意识到他在说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