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隔日,邵箐就和孙氏说了这事。
孙氏忙点头:「你弟弟如今早出晚归忙着上值, 我闲着呢。」
姑娘被耽误得年纪都大了, 万幸找了回来, 傅芸才貌底子是很不错, 虽如今黄瘦但养养就好, 有魏景表妹这身份,找个如意婆家不难。
她一口应下, 又道:「此事先给孟夫人和五娘说说最好。」
很对, 总得让人有心理准备。
不过或许孟氏母女也该急的了, 安安二人的心也是好事。
孙氏和邵箐携手去了流云居,孟氏傅芸忙将人迎了进去。
「劳孙家妹子费心了, 成天惦记着我们母女。」
双方坐下,说话的孟氏。实际一般发言的都是孟氏, 傅芸经历了一场变故以后,早没了昔日的明艳外向,很少说话, 大部分时间都是微微垂头沉默坐着。
孟氏面露感激。实际对比起邵箐, 孙氏其实是外人,但她日常闲暇又将闺女的事都放在心上, 不用嘱咐,她就常常过来坐,和孟氏母女处得比魏景夫妇还要多出不少。
「没事, 我也闲得很, 正好和孟姐姐作伴。」
孙氏毫不在意挥挥手, 又笑着端详两眼傅芸,见姑娘蜡黄褪了些,脸颊也长回了些许肉,虽眉宇间仍带郁色,人也变得内向,但往昔那秀丽模样已觅回几分。
她笑道:「姑娘大了,该寻个好婆家,好在如今也不算晚,看着正好呢。」
很寻常的一句话,但傅芸仿佛被吓了一跳,她猛地抬头,伸手攒了攒襟口,又按住自己消瘦得近乎枯槁的一张脸:「不,不用的。」
她脸色发白,反应实在有些大得奇怪了。
孙氏愣了愣,不过也没有太惊异,傅芸现况确实很糟糕,她忙安抚道:「不急,先看着,养好身子再说其他。」
邵箐也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寻个好归宿,你母亲也能安心。」
她是真心希望傅芸能找个好归宿的,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傅芸还是魏景唯一血亲了,得了好归宿,他心中也能多宽慰一些。
但邵箐很快发现,自己真心一片,似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先是孙氏给她说的。
那日母女二人好生宽慰了孟氏傅芸之后,隔日邵箐就继续忙碌去了。她和魏景丢下不少事,要忙得有很多。但谁知过了几日,孙氏却特地来寻她说话。
「元儿,你要多注意些那傅芸,这母女俩似乎有其他心思。」
其他心思?
需要孙氏郑重提醒女儿的,那只能是那一种心思了。
魏景。
孙氏认真道:「我在后宅多年,肯定错不了。」
邵箐并没发现什么端倪,但她并不质疑母亲的话,闻言蹙起眉心。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孙氏还真没看错。
踏入八月,傍晚突然下了雨凉了好些,恰逢忙碌一轮能松些,邵箐索性让手底下的人早些回去。
下值后,去魏景外书房瞄了眼,他还在奋笔疾书。她有点困,和守卫说一声,干脆先回去沐浴梳洗了。
但没想到回去后,沐浴没沐成,因为正院又来了两客人。
孟氏和傅芸。
这两人是来给魏景送补益气血的羹汤的,据闻是傅芸亲自下厨。
邵箐在首位坐下,淡淡道:「夫君日常药膳补益,乃颜大夫扶脉后开了方子的,恐不好擅自添减。」
傅芸神色有些局促,侧头看了母亲一眼,见孟氏并未发话,她绞了绞帕子:「我,我们询问过府医,这羹汤清润滋补,无,无妨的。」
行,你们喜欢就等着吧。
邵箐淡淡应了两句,兴致索然,又升起一阵烦躁。
她倒是不怀疑魏景的,但依旧烦,孟氏和傅芸身份特殊,以后还得接触,不管多妥善处理,她心里都有了疙瘩。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觊觎过她男人的,她能不喜一辈子。
不咸不淡地坐着,魏景很快回来了,见人这么多,他也是一愣。
邵箐睨了他一眼,笑笑:「五表妹给你送羹汤来了,可要尝尝?」
妻子心情不好,魏景立即就听出来了,为何?他看一眼已站起见礼的傅芸孟氏。
魏景是个敏锐的人,除非他根本不往那边想。但妻子在意这个,他心里那根弦早就绷得紧紧的,傅芸要不香囊要不羹汤来了三四回,他早隐有所觉。
他一概不接,甚至连借口忙碌连流云居都不去了。婉拒的态度很明显,希望傅芸知难而退。舅母和表妹是仅有的亲人,他希望能以最好的方法解决。
但现在明显不行了,魏景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他坐下干脆俐落地说:「羹汤不必了,若与存山方子相冲,反而不美。」
他不等回应,也不看傅芸,转面看着孟氏道:「舅母,我已托阿箐母亲物色户好人家,待五表妹养好身体,正好走六礼。」
他强调:「有我照应,不拘是哪家,也委屈不得五表妹,舅母放心就是。」
魏景威势极重,说一不二,一番话不疾不徐,却无任何质询余地。
孟氏乍一听一愣,大急脱口而出:「不,不能嫁给别人的,她嫁不了别人的!」
什么意思?
魏景邵箐听得一怔,夫妻对视一眼,魏景拧眉:「怎么可能?」
难道顾忌犯官之女,流放犯妇之身?
他道:「大楚朝廷摇摇欲坠,再无力约束其他,但凡益州世家,如能迎娶五表妹,必欢欣至极。」
这话真得不能再真,如今天下诸侯割据,流犯不流犯的,谁还在意?魏景仅一表妹,他势力范围下的世家只有争相求娶的。
魏景句句在理,只孟氏却哽咽摇头:「不,不是,她,五娘她……」
「啊啊啊!!」
一直都是内向拘谨的傅芸突然尖叫出声,她高声打断母亲的的话:「不,不阿娘不要说,不要说,我求你了!」
傅芸竭嘶底里,捂着耳朵的手青筋暴突,闭目眼泪纷飞如雨:「阿娘,我求求你了!」
孟氏冲过去抱着女儿,哭道:「五娘她已不能孕子,她,她不能嫁好人家了!」
魏景震惊,「腾」一声站起:「怎么回事?!」
「阿娘,阿娘求你不要说,不要说……」
傅芸哭声尖锐凄楚,孟氏心疼女儿闭口不言。但这么大一件事,不问清楚是不可能的,魏景摒退所有下仆,蹙眉眉心连连追问。
最终,孟氏不得不哭着说出真相:「她得孕又流了,得孕又流了,反复多次,大夫断言,此生也不可能再有身孕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反复流产?还到了无法再受孕的地步?魏景怒:「是何人?是何人所为?」
「不是一个人!」
傅芸的尖哭声中,孟氏被追问得避无可避,咬牙凄声道:「她曾被人掳至私矿,被迫成了营妓……」
「啊啊啊啊啊啊!」
傅芸再次爆发出尖叫声,这尖叫凄厉至极,掩盖了孟氏的后半截子话,不过,魏景邵箐耳尖,已经听见最关键那个词了。
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震惊。
……
孟氏一双儿女,当年出事的不仅仅只有儿子。
傅沛被抢后,母女惊慌拼了命地追赶,然可惜的是,傅沛没能追回来,傅芸也被冲散。
傅芸就是那时被人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