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道:「既是收了人家的礼,怎的不请他进门来坐坐?」
姜知县插嘴:「来了本官的地盘,却不登门拜访,岂非无礼?」
「若他今日来了,您估计又得说他是不请自来,再者今日是除夕,他怎么好意思在今天上门叨扰?」姜颜狡黠一笑,道,「当初不是您说,无论我做何决定都支持我的么?怎的如今又这般作态,黏糊糊酸溜溜的。」
姜知县捏着胡子不说话。
姜夫人瞥了夫君一眼,温声道:「你爹啊,是舍不得你。那会子你去应天府上学,你爹还宽慰我呢,让我莫要过度担忧不舍,如今倒是他想不开了。」
姜知县反驳:「娘子此言差矣,上学能和嫁人相提并论么?」
姜夫人听而不闻,提议道:「正好家中清闲,不若明日便将他带回来瞧瞧。」
「咳咳!」姜知县在一旁重咳,不住给自家娘子使眼色。
「就这般说定了。我那有一盒大红袍,原是打算明年带去临洮府拜访你外祖父用的,但你收了苻大公子的礼,姜家也要回上一份方不显得失礼。」姜夫人无视自家郎君,「我这就进屋给你找出来,明日你赠给他。」
「咳咳!」姜知县又咳了两声,摆出家主的架势道,「若是那小子不合我意,便不要送了。」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唱戏一般,弄得姜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险些恼羞成怒。
於是第二日,福临客栈。
姜颜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屈指在桌面上轻叩,不住地拿眼睛瞄苻离,脆声道:「……事情就是这样,阿爹阿娘想见见你,你去否?」
苻离听完全过程,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忽的起身,弯腰在床榻上翻找什么。
姜颜心中一咯噔,心想:他这反应,莫不是觉得姜家操之过急,不愿上门罢?
正想着,却见苻离从床头的包袱中拿出了一方扁长的漆金盒子,轻舒一口气,郑重地呈在姜颜面前,打开道:「见面礼,不知是否合适。」
姜颜垂眼一看,只见长盒的红绒布中嵌着两根墨条并一方古砚,伸指摸上,古砚温润如肤,墨条是极致的黑色,若是仔细看来,可隐隐看见墨条里匀着内敛细腻的金粉,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砚台是我托人寻来的唐朝古砚,墨是徽州新出的流金墨,写出来的字笔锋中会自带金粉,应天府许多书画大家都爱用。」见姜颜看得入神,苻离试探问道,「素闻令尊令堂工於诗画,不知此物他们可会喜欢?」
姜颜避而不谈,只问:「这墨千金难求,你已不是苻家贵公子,哪来的银子?」
苻离道:「这墨虽然难求,却并非千金那般夸张。我这半年多有建功,赏银足够,你莫要担心。」
姜颜望着他良久,忽然问:「你早备好了见面礼,其实根本不是公务路过,而是特意来此,对么?」
沉吟了一瞬,苻离淡淡调开视线,起身岔开了话题:「我去换身衣裳。」
这人还是如此,一遇见不想回答的话便选择性失聪。姜颜望着他转入屏风后的身影,轻轻叹了声气。
小苻大人怎么这么傻呢?替太子挡箭换来的卖命钱,就变成了两根金条似的墨条。
这份礼物若是阿爹不喜欢,她定是不依的。
如此想着,姜颜抬眼望向屏风,不由一怔。
薄薄的光线投在屏风上,可以映出苻离修长矫健的身躯,腰腹的线条紧绷匀称,如同蓄势待发的豹,甚是养眼。只可惜仅是惊艳一瞥,那道影子便重新披衣束好腰带,接着,苻离一边整理着护腕一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抬头间,望见姜颜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闷笑,不由微微侧首,问道:「笑甚?」
他竟是连新衣裳都准备好了,银白色的武袍,玄黑护腕,头发束得十分精神,墨色的腰带勾勒出挺拔有力的腰肢,令她又想起了方才屏风后匆匆一瞥的惊艳。
这样英姿勃发又相貌出色的少年,谁会不喜欢呢?
「没什么,走罢!」姜颜有些迫不及待了,起身拉着苻离便往外走。
苻离被她拉得微微踉跄,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等等……见面礼!」
「险些忘了!」姜颜只好松了手,又折回屋中拾起盒子,用红绸绳紮了个漂亮的结,这才明媚笑道:「拿着了,走。」
苻离眸子里也染上了些许温度,一手从她怀中拿过盒子,一手牵住她不安分的五指,低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姜颜:这份礼物若是阿爹不喜欢,她定是不依的。
姜爹:你听听,人言否?
姜夫人:抱抱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