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状似随意的解释,令贺熹从恍然失神中回归现实。偏过头避开他的碰触,她闭上眼,在厉行唤来护士用热水捂输液管缓解药水流入血管时的不适感时,她说:「不麻烦厉参谋长了,你请回,我可以照顾自己。」
静默了片刻,厉行语气平和地说:「不麻烦。」见她不再说话,他问:「你不是在政治处负责离退休老干部那块工作,怎么受伤的?」如果不是贺泓勋告诉他她腿上旧伤未愈,他并不知道。
贺熹的回答惜字如金,她说:「借调。」
目光的落点是她略显苍白的脸,厉行复又说:「政治处的工作有点无聊,可调去刑警队未必是惟一最好的选择,无论在体能或是思维方面,女孩子都不太适宜……」
「你管多了?」难道在他眼里她的调职就是逞英雄主义吗?贺熹顿时开启全身防备,厉行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打断了,她语有不善地说:「看来我堂哥把我的情况都和你说了,厉参谋长对我的事挺了如执掌啊。」
这样的谈话气氛很糟糕,浓重的火药味难让人心平气和。沉默了小片刻,厉行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贺熹听到他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简单的一句话勾起了无限心事,明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贺熹却偏过头,违心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已经误会不起了,厉行解释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我是自己去的。」轻轻摩挲着贺熹的手背,他轻轻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相信!贺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还有信任可言。握紧了拳头,她闭着眼睛没说话,深怕开口就会泄露了心事。
接下来是长久寂静的沉默。耳畔,除了走廓上偶尔的脚步声,只余两人均匀的呼吸。
厉行偏头望向窗外,侧脸线条形似犀利刀锋的他,眼眸犹如夜空下的海,深不可测。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贺熹后来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床边坐着的身影依旧保持端正的坐姿一动不动。轻轻动了下腿,她准备掀被下床,勾缠之下才发现手被厉行握着。
拿捏力道按着她手背上的针孔,他低声说:「刚拔针,怕出血。」
不理会他,贺熹径自抽回手。因起床时有点猛,她有些许眩晕感,险些从床上栽下来。
厉行揽臂扶住她手肘,语气温柔:「小心点!」
抽手避开他的碰触,贺熹说:「我没事了,你走,我想以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见他执意脱下军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狠心地说:「我和他在一起。」
厉行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在贺熹准备褪下他外套时,他收扰手指扣紧了军装的前襟:「穿着,外面凉。」似乎怕她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他紧接着说:「只要你觉得好,哪怕不是我,也——」停顿了很久,他终究没能把最后的那个「行」字说出口。
心在刹那间酸得经不起一个对视的眼神,贺熹抢先一步往门口走,回避了厉行的视线。
沉默持续到了医院门口,厉行掏车钥匙,恰逢此时一道刺目白光骤然亮起,准稳地投射到两人身上,打破专属於暗夜的宁谧。
贺熹眯眼,不甚清楚地看着停在不远处那辆车前门打开,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施施然下来,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月光下,手拿风衣外套的萧熠肩宽腿长,古桐色的皮肤在纯白衬衬托下泛出弹性的光泽。
「你可真行,参加个婚礼都能把自己送医院来。」萧熠流星步行至跟前,一双眼睛凝定在贺熹脸上,发现她的苍白和虚弱,他温柔又不失力道地将她揽向自己,放柔了语气问:「还疼不疼?」
此情此景,厉行的神色微有变化,只不过那种变化很隐秘,旁人很难发现。
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素白的手下意识搭在萧熠胳膊上,贺熹实话实说:「有点。」想到他之前说有事去外地赶不及参加堂哥的婚礼,她问:「你怎么来了,事办完啦?」
扶着她往车的方向走,萧熠以玩世不恭的口吻说:「不提前回来哪知道你聚众闹事啊。」忽然想到什么,他把披在贺熹身上的军装还给厉行,顺口说了句:「那个谁,谢谢你啊。」
那语气,那神情,俨然把厉行当成贺泓勋手下的勤务兵了。牛bb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