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书吓得脸都白了,一记爆栗敲在何玉玉的额头上,「别乱说话。」
「那您说说,咱们家有什么值得皇上、太妃们这样重赏的?您别说守孝啊,全天下为亲长守孝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只赏女儿一个?」
「肯定不是,晋王已经进宫了。」何尚书隐隐有个猜测,不过他觉得这个猜测不靠谱,所以不提。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何玉玉要被这皇家的哑谜折腾疯了。赏赐太多,何府的仓库都快装不下了。最主要的是,每次的赏赐都闹得很大,家里忽然多了这么多宝贝,要是引来盗贼什么的,多麻烦啊。
「再等等就知道了。」何尚书安抚快要炸毛的女儿,「总归不可能是坏事。」
何玉玉的心里越发没底了。给了这么多赏赐,都是以佩服她的孝行为名义,该不会是想把她做成金身,然后拿去全国各地展示吧?
又过了几天,谜底终於揭晓,太后下懿旨赐婚,替当今圣上求娶户部尚书何大人的千金何玉玉为继皇后。
「父亲,这一定是陷阱,女儿不能嫁。」何玉玉被这惊天大馅饼给砸懵了。
何尚书红光满面,心情愉悦,「拿皇后之位当陷阱?古往今来,闻所未闻。」
何玉玉明白她父亲说得有理,但是她就是心里不安啊。她一个克死娘亲,白送都没人要的老姑娘,竟然还有这份福气吗?
「大约是你母亲显灵了,让皇上对你一见锺情,还硬要娶你做皇后。」
「父亲。」何玉玉不满地道。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父亲觉得这样很好。」何尚书高兴够了,慢慢平复心情。他叹了叹气道:「林氏说的那些混帐话,父亲已经知道了,你别往心里去。这世上俗人、蠢人太多,让你嫁给谁,父亲都觉得委屈了你。」
何玉玉道:「好吧。」跟嫁给棺材铺家的公子相比,这赐婚就算是陷阱,她也认了。
过了不久,宫里随后派了四名教导嬷嬷来何府,对何玉玉进行紧急培训。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时间上算是非常仓促了,也因此招了一些闲言碎语。比如有人说继皇后到底只是继皇后,无论排场还是宫中的重视程度都无法与先皇后相提并论。直白点就是说,宫里对何玉玉这个继皇后不重视,随便娶了也就是了。
据说先皇后从赐婚到大婚,足足准备了两年,而这继皇后才准备三个月,确实是太仓促了。对这事情,何尚书心中隐有遗憾,但是也没有办法。
这段日子,何玉玉埋头苦学宫廷礼仪和规矩,何尚书则整理家产准备嫁妆,何府每个人都忙到脚后跟打后脑杓了。
◎ ◎ ◎
到了大婚的这一日,前来围观何玉玉大婚的人把何府周围的巷道都挤满了。
何玉玉被嬷嬷们扶到花厅,与父亲拜别。父女两个依依惜别,讲了许多体己话。
何尚书最后悄悄嘱咐她,「不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你进宫之后都装作不知道,好好对待皇上,明白吗?」
父亲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让她不要计较之前皇上坏她姻缘的事情。何玉玉点点头,「知道了,父亲。」
何尚书起身,替女儿盖上了红盖头,然后深呼吸一口气,红着眼眶,大声道:「出发。」
何玉玉被人扶着,一步一步走出了家门。
何尚书跟到了自家的大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迎亲队伍离开。最疼爱的女儿嫁人了,他既开心又有些伤感,他有许多话想对过世的妻子讲。
当何尚书正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却看到了林氏躲在人群里发呆。一想到之前林氏对自家女儿的冷嘲热讽,再看到她傻眼的神情,何尚书的心情变好了。
另一头,何玉玉被宫里派来的嬷嬷们扶着上了御辇。
端坐在御辇里,何玉玉举目四望,然而隔着流苏和纱帐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耳朵却听得很清楚,她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声,听到鼓乐齐鸣,锣鼓喧天,也听到整齐的马蹄声……
何玉玉有些忐忑不安,在她二十一岁的年华里,也曾经对爱情有过奢望,但是……哎,过去的事,不提也罢。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可以理解她父亲的焦急,所以她想得最多的,就是能找个像样点的人家,嫁得离家近一些,方便常常回家看看。可谁料到,她居然会入宫成为皇后?
皇上啊,他长什么样子来着?其实她也就上回宫里摆中秋宴的时候,头一回进宫,见了皇上一面。可是那时候她也不敢认真看,只依稀记得那是个不苟言笑,表情冰冷的青年男子。
宫里头的长辈,以太后为尊,并三四个太妃,以及……皇上他好像还有几个妃嫔,还有一儿一女。这样的人家,显然是世间最最最尊贵的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何玉玉还是觉得,也许自己嫁进个小户人家会更好些。
想到这,她突然一惊。何玉玉,难道你忘了家中老父对你的期盼与祝福吗?这都已经上了御辇,你是马上就要成为皇后的人了,怎么还在想些有的没的?父亲那样疼爱你,以及去世了的母亲也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让你幸福。
何玉玉想,虽然她仅仅见过皇上一面,对他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她跟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她会学着慢慢爱上他。何玉玉顿时深呼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嗯,她一定会幸福。
此时,御辇突然停了下来。何玉玉一怔,这是出了什么事吗?可外头静悄悄的,她又顶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吉祥。」外头响起了众人的请安声音。
何玉玉的心里一紧。皇上来了?这、这才只到了宫门处吧?可是按着礼部的流程,难道皇上不应该在华安殿等她过去吗?难道说,她误了时辰,所以皇上提前来了吗?
「平身。」皇上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朕来迎一迎皇后,与皇后共乘御辇,一块去太庙。」
何玉玉闻言,又是一怔,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宫人们已经打起了帘子。何玉玉冲疑了,心想自己要不要行礼呢?可她头上顶着红盖头,也看不见皇上所在的方向。突然,她的手被人握住。
「无事,不必紧张,咱们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御辇里的空间到底不如外头空旷的缘故,皇上的声音听上去远不如方才冷硬,反而多了些温润与关切之意。
何玉玉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皇上一直握着她的手,竟再也没有松开了。
帝后大婚,仪式繁复,要先去太庙见祖宗,然后去太和殿授金册、玉印。到了最后,皇上在前殿大宴群臣,后宫则由太后坐镇,带领着一众子侄辈的王妃们和贵妇们在新皇后的凤藻宫里略坐了一坐。众人为了博太后一笑,说了不少笑话。
何玉玉原本是有些不安的,可是方才皇上对她的照顾,好歹让她的心稍安。
听着众王妃与众贵妇们说的那些笑话,何玉玉想笑又不敢笑,因为她面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只要一笑,面上的粉说不定就会细细地往下掉,最后她只好端坐着不动了。
其中有位面容清秀,做未嫁女打扮的红衣姑娘最出锋头,也最得太后欢心,看得出太后也很喜欢她,看她的眼神都与众不同,十分宠溺。
何玉玉不知道这位红衣姑娘是谁,只是感觉红衣姑娘看向自己的目光颇不友善。
太后上了年纪,众王妃们也不敢闹得太厉害,不过是说了一会话就扶着太后离开了。
直到这时,何玉玉才觉得自己已经累得快要散架了,凤冠很重,跟头上顶了块石头似的,脖子都要压断了般,而身上的大礼服也是又厚又重的,害她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娘娘,奴婢名叫留兰,是凤藻宫的掌事。」一名约二十出头的宫女上前来,恭敬地向她行礼,「娘娘,奴婢伺候您卸妆可好?」
何玉玉朝她点点头,「卸吧。」
留兰挥挥手,领着一众宫女们上前服侍。只见那十几个宫女手脚麻利、动作轻柔,很快就服侍着何玉玉除了下繁复、华丽的大礼服,又卸下了沉甸甸的凤冠。
何玉玉终於觉得松了一口气,接着留兰奉上了一杯热茶,本来觉得自己已经累得半死的何玉玉总算又活了回来。
「启禀娘娘,咱们宫里的寝殿旁共有两间浴室,一间是引了活水的浴室,皇上赐名为华榴泉,另一头是寻常的浴室,不知娘娘是想去华榴泉泡澡呢,还是去小浴室洗漱?」
何玉玉睁大了眼睛,这宫里还有引了活水的浴室?华榴泉,一听就像是温泉的名字啊,好想试试。
可还没等何玉玉开口说想试试华榴泉呢,那边就有小太监跑进来,道:「皇上驾到。」
闻言,也不知怎么的,何玉玉的心一下子就怦怦狂跳了起来,一时间,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好在留兰机灵,见何玉玉不动,连忙过来扶了她,去门口迎接去了。
「皇上万福金安。」看着一身锦袍玉冠的俊美君王,何玉玉拜倒在地,好不容易刚刚才平复下来的心又狂跳了起来。
谢元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乌沉沉的,「皇后免礼。」说着,他便伸手探向了她的胳膊,一个用力,何玉玉被他拉扯了起来。
因见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何玉玉连忙伸手去扶。谢元德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搂着她的肩,整个人伏在她的肩上。
现场的宫女、太监等人见此,俱是一惊。圣上性格沉稳,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对着新皇后怎会如此感情外露?
而单薄且瘦弱的何玉玉可撑不住高大、强壮的谢元德,她虽然很勉强地撑着,但还是扶不住,忍不住喊了一声:「留兰?」
留兰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去,帮着何玉玉把谢元德扶进了凤藻宫。
看着半躺在榻上,似乎因为饮多了酒而无力动弹的谢元德,一向没有服侍过人的何玉玉犹豫了一下,吩咐留兰道:「快替皇上更衣。」
留兰并没有多想,上前去便想替谢元德解开衣扣。不料,她的手还没触到谢元德的衣扣呢,方才还醉得一塌糊涂的谢元德突然睁开眼,目光如利箭一般,正冷冷地盯着她。
留兰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了一步,看看皇上,又看了看正弯着腰对着铜镜整理仪容的新皇后。她想了想,试探着说道:「启禀娘娘,皇上醉得不轻,不如奴婢先下去端碗解酒汤来吧?」
这话是对新皇后何玉玉说的,但留兰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谢元德,见谢元德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留兰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何玉玉有没有答应,急急地就退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