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之后,小郭已经肯定了这一点:「快乐号」上没有人!
他回到了甲板上,看了看挂在舷旁的小艇,两艘小艇全在,表示并没有人驾着小艇出去。
小郭站在甲板上,望着沙滩,沙滩上一个人也没有,这是一个远离海岸的荒岛,普通游艇不会到那麽远的小岛来。
小郭感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他离开了「快乐号」,上了橡皮艇。
或许是由於他的神色很苍白,那叫徐谅的驾驶员也吃了一惊:「怎麽样?」
小郭道:「没有人,船上没有人!」
徐谅道:「或者是到岛上游玩去了。」
据小郭事后回忆,他说他那时,只觉得心直向下沉,他望着那个光秃秃的小岛,明知道万良生和红兰两人,不可能在岛上,但是,除了在岛上之外,他们还会在甚麽地方呢?
小郭提议道:「我和你一起到岛上去找找他们。」
徐谅点着头,他们又登上橡皮艇,直划到沙滩上踏上了沙滩。
一上沙滩,小郭就看到了一条大毛巾,这条大毛巾,当然是到过沙滩的人留下来的,当小郭俯身,拾起这条大毛巾的时候,发现毛巾上,还绣着「快乐号」的标志,同时,毛巾中有一件东西,落了下来。小郭又拾起那东西来,那是一枚奇形怪状的贝壳。
那枚贝壳是洁白的,接近透明,壳很薄,由於它的样子实在太奇特了,所以很难形容。
贝壳是裹在毛巾中的,那也很容易解释,沙滩上的人,假设是万良生或红兰,看到了这枚贝壳,喜欢它的奇形怪状,就拾了起来,裹在毛巾中。
但是,毛巾为甚麽会留在沙滩上呢?
当小郭接着那枚贝壳在发怔的时候,徐谅已经爬上了这个荒岛的最高点,小郭大声问道:「有人麽?」
徐谅四面看看,也大声回答道:「没有人!」
小郭顺手将那枚贝壳。放进了衣袋中,大声道:「他们不可能到别地方去的。」
徐谅迅速地攀了下来:「郭先生,如果你这样看法的话,那我们要报警了!」
小郭在发现船上没有人之后,就已然有了这个念头,这时,他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徐谅先划着橡皮艇回飞机去,小郭仍然留在沙滩上,海水涌上来又退回去,沙细洁而白,真是一个渡假的理想地方。
可是,大亨万良主和红星红兰呢?
二十分钟后,小徐又划着橡皮艇到小岛上来,四十分钟后,三架警方的直昇机,首先降落在小岛上,第一个自直昇机上跳下来的,是我们的老朋友,杰克上校。
再详细记述当时发生的情形,是没有意义的,但有几点,却不可不说。
第一:根据小郭的报告,警方认为失踪的至少是两个人:万良生和红兰,那是万太太的情报,但是当天晚上,便发现红兰根本一点事也没有。周末,红兰参加一个舞会;星期日,她睡到下午才起来,当她听到收音机报告她和万良生一起神秘失踪的消息之后,大发娇嗔,一定要警方道歉,因为她和万良生,只是社交上的朋友,决不可能亲密到孤男寡女,同处一艘游艇之上云云。
第二:警方又立即发现,万良生是自己一个人驾着游艇出海的,失踪的只是他一个人。
第三:从溶化的冰,甲板上剩留的食物来推断,万良生离开「快乐号」,是小郭到达之前十小时的事情,也就是说,在凌晨二时至四时之间。
第四:游艇上没有丝毫搏斗的现象,只是有一瓶酒,曾经倾泻。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轰动的新闻了。
小郭、徐谅立时成了新闻人物,红兰也趁机大出风头,万太太山一样的照片,被刊登在报纸的第一版上,日夜不停的搜索,进行了三日三夜。
等到我正式知道这件事的详细经过时,已经是七天之后了。在一个不断有着各种各样新奇新闻的大城市之中,一桩新闻,能够连续占据报纸第一版头条三天以上的,已然算是极其轰动的了。
可是,万良生离奇失踪一事,一直到第七天,还是第一版头条新闻,除了照例报导搜索没有结果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和猜测,套一句电影广告的术语,就是:「昂然进入第七天」,而且,看来还要一直轰动下去,因为万良生是一个如此重要的大亨!
第七天下午二时,我一直只是在报上获知这件离奇失踪事件的经过,直到那天下午二时,小郭才对我说起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小郭说得很详细,足足说了一个多钟头,我也很用心地听着。
小郭在讲完了之后,双手一摊:「总之,万良生就是那麽无缘无故失踪了。」
我呆了片刻,才道:「警方没有找出他有失踪的原因?譬如说经济上的原因,可能牵涉到桃色新闻上的事,或者其他的原因?」
小郭摇头道:「没有,警方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工作,我知道一切经过,他是绝没有理由失踪的。」
我道:「当然,我们可以不必考虑他是被绑票了,如果是的话,一定有人开始和他的家人接触了。」
小郭苦笑着:「我和警方至少接到了上百个电话,说他们知道万良生的下落,但这些电话,全是假的,目的想骗一些钱而已。」
我又问道:「万太太的反应怎样?」
小郭摇着头道:「这位太太,来找我的时候,好像很恨他的丈夫,但是现在却伤心得不得了,不过她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这几天,万良生的事业中,千头万绪的事,全是她在处理。」
我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小郭,你和警方好像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快乐号』是一艘大游艇,万良生又是享受惯的人,他为甚麽要一个人驾船出海,我看这是整件事的关键。」小郭望着我,没有出声。
我有点责备的意思:「你难道连想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小郭不断地眨着眼,他显然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且,他对我的指责,好像也很不服气,他道:「那有甚麽关系,他总是失踪了。」
我摇了摇头:「小郭,亏你还是一个出名的侦探,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研究一切可疑的、不合逻辑的事情,而在整件事情中,最可疑的就是:万良生为甚麽要一个人出海!」
小郭挥着手:「或许这是他的习惯,或许他要一个人清静一下,或许——」
我不等他再说下去,就大喝一声:「不要再或许了,去查——万良生一定不是第一次乘搭『快乐号』游艇,去查他为甚麽要一个人出海!」
小郭望了我半晌,点了点头。
我看他那种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倒有点不忍:「现在警方的结论怎样?」
小郭道:「警方的最后推测,说可能万良生在游泳的时候,遇上了海中的巨型生物,例如大海蛇,或是体长超过十尺的大乌贼,所以遭了不幸,你知道,这种事是常常有的,澳洲前任总理,就是在海上失踪的。」
我点着头:「有这个可能——」
讲到这里,我忽然想了起来,我道:「小郭,你是第一个到达那个小岛的沙滩的人,你说在沙滩上有一条大毛巾,那条大毛巾——」
小郭不等我讲完,已抢着道:「那条毛巾,是『快乐号』上的,这一点,已经不用怀疑,好几个人可以证明!」
我道:「我不是问那条毛巾,我是问。那毛巾中的那枚贝壳!」
小郭皱着眉:「沙滩上总是有贝壳的,那有甚麽可注意的?」
我叹了一声:「你怎麽啦?你不是说,那枚贝壳,是裹在毛巾之中,你拿起毛巾来的时候,它才落下来的麽?」
小郭又眨着眼,好像仍然不明白我那样说,究竟有甚麽用意。
我道:「沙滩上的贝壳,是不会自己走到毛巾中去的,贝壳在毛巾中,这就证明,有人将它拾了起来,放进毛巾内去的。」
小郭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是又怎麽样?」
我道:「从这一点引伸出去,可以推测着当时,万良生是在海滩上,他拾起了一枚贝壳,放在毛巾之中,可知他那时并不准备去游泳;要去游泳的人,是会用到毛巾,而不会用毛巾去裹一枚贝壳的,那麽,警方现在的结论就不成立了!」
小郭反驳我道:「或者他是准备下水之前,拾了贝壳,除下了披在身上的毛巾,将贝壳放在毛巾之中,再下水去的呢!」
我笑了起来道:「也有这个可能,可是万良生为甚麽要去拾这枚贝壳呢?他是一个贝壳收集者麽?」
小郭摇了摇头:「他不是一个贝壳搜集者,但是,这是一枚形状十分奇特的贝壳,任何人见了它,都会被它吸引的。」
我心中还有话想说,我想说,像万良生那样,整天在钱眼里翻筋斗的人,只怕是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趣,去注意一枚形状奇特的贝壳。但是我却没有说出来,因为那属於心理分析的范畴,不是侦探的事了。
我拍了拍小郭的肩头:「去查他为甚麽一个人出海,我相信这是事情的关键!」
小郭告辞离去,我又细细将事情想了一遍。
我觉得最值得注意的,不是万良生为甚麽要一个人出海。
第二天下午,小郭又来了,我还是没有开口,他就道:「你的重要关键,不成立了。」
我大声道:「怎麽不成立?」
小郭笑道:「我们查清楚了,万良生之所以出海,名义上是休息,但实际上,是带着各种各样的女人,瞒着他太太去走私。」
我道:「那麽,至少要有一个女人!」
小郭道:「不错,原来那女人,应该是大名鼎鼎的红兰,可是红兰临时失约,据船上的水手说,万良生等了很久,才命令解缆,他自己驶出去的——你不致於又要我去查红兰为甚麽要失约吧!」
我呆了半晌,才道:「我只想知道,你们怎麽肯定万良生那天,是约了红兰!」
小郭道:「万良生是离开他的办公室之后,直接到码头去的——他的司机证明了这一点。而他在离开办公室时,曾吩咐女秘书,要是红兰打电话来,就告诉她,他已经到码头去了,叫她立刻就去。」
我半晌不说话,当然,小郭的调查所得,的确使我失望,但是我的想法,仍然和小郭不同,我并不以为万良生一个人出海是一件偶然的事。
红兰为甚麽会失约,这自然是一件值得研究的事,不过我不会再叫小郭调查的了,因为看来小郭很同意警方的推测:万良生是在游泳的时候,遭到了意外。
但是我还问了小郭:「那麽,你可以肯定,万良生是一个人出海的了!」
小郭道:「许多人可以证明这一点。码头上的水手,和一些人,都目击万良生离去,的确只有他一个人——」
小郭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道:「当然,如果有甚麽人在海上和他会合的话,那我们是无法知道的,不过这个可能不大。」
我翻着报纸:「警方已经放弃搜索了?」
小郭道:「今天是最后一天,当然也不会有甚麽结果,再搜索下去,也没有意思!」
我点头道:「是,依照普通的手法去找万良生,是没有意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