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秋雨初歇。
雨后的天空红云如火,霞色无边,绚丽且壮观。
约莫是快到饭点了, 出来走的人也不少。
温情整装出发, 她微信上有顾战发给她的餐厅定位。
餐厅订在大学城中心区域的商业区,是一家比较有名的中餐厅。
温情到地方时, 有人在餐厅门口迎接她,但不是谢征。
苏以南老远就看见了温情。
她今日穿了一件纯白齐膝的连衣裙, 外面罩了一件藕粉色的毛衣开衫, 长发用一根玉簪随意地挽在脑后, 远远看着,便觉得她整个人温柔又暖软,是不同于平日的风格。
苏以南想,要是谢征看见温情,或许又会被狠狠惊艳到, 然后心不已。
“苏学长。”温情看见苏以南时, 眼里闪过一瞬讶异。
似是习惯了之前每次聚餐, 等她、接她的人都是谢征,所以这次换成了苏以南,她多少有点不习惯。
苏以南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笑着迎过去,“老谢说你一向很准时,让我看着时间到门口接你。”
“没想到啊, 温学妹你还真是很准时呢。”
苏以南说话时,看了眼腕表,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温情,谢征有多了解她。
若是往常, 温情定然能够察觉到,但这会儿“谢征”就像是她心情上的一个阀门。
提到他,阀门就会开启,然后忍不住回想起他和秦淑月。
温情脸上的笑意僵了片刻,遂平静地问苏以南“谢学长已经到了”
她其实是想问,他是一个人过来的,还是两个人
苏以南给她的回答却是“没有,他那边有点事绊住了,可能吃饭赶不上了。”
“咱们先吃,第二场的时候他应该能赶过来的。”苏以南说完,领着温情便往中餐厅里走。
温情跟上,但神情木讷,半晌才从苏以南的话里反应过来。
“所以谢学长是因为什么事绊住了”追问脱口而出,连温情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她吓了一跳,抿紧唇瓣,满心后悔。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温情自然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的。
走在前面的苏以南回过头来,冲她神神秘秘的笑了笑“私事啦。”
仅仅三个字,却如一记重锤敲在了温情心上。
她似是被重创了一般,脸上的平和险些维持不住,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了些,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这种感觉,像是坐在缓缓上升的跳楼机上蓦地往下笔直坠落,失重感让人有一种灵魂出窍的错觉,很难受。
可温情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难受。
她没再吭声,跟着苏以南进了餐厅,又进到包间里,和顾战等其他人汇合。
今天这个饭局来的人不算多,且除了温情以外,其余的都是男生。
于是温情自然成了男生们的焦点,但好在她左右两边坐的是顾战和苏以南,倒是没人敢上前搭讪。
顶多在席间委婉地打听一下温情目前的单身状况。
这家中餐厅的味道一绝,大家都很喜欢,一边吃一边闲聊,气氛十分融洽。
因为寿星本人不在场,倒是少了点过生日的氛围,更像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聚餐活。
大家都挺开心的,唯独温情是个例外。
虽然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但她吃到嘴里,始终如同嚼蜡。
仿佛全场近十个人里,就她五感尽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机械的夹菜、扒饭、吞咽。
对于温情的异样,坐在她身边的顾战和苏以南都察觉到了。
前者小心翼翼打量她,内心惴惴不安;后者神色狐疑,好几次都想问温情一句,她是否哪里不舒服
但最终谁也没吭声。
晚上八点多,苏以南结完账,带着温情一行人走出了中餐厅。
正值晚餐高峰期,大学城中心这片商业区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在苏以南的组织下,温情他们穿过天桥,去了街对面的ktv一条街,找了一家店面辉煌,大气磅礴的店。
至此,谢征还是没有出现。
温情心里的疑问自然也无从宣泄,加上席间积攒下来的厚重的失落感,她这会儿心里郁结烦闷到了极点。
所以ktv的服务员送酒进门时,温情主表示,自己要一瓶酒。
软糯的女音几欲被音乐的前奏压下去,好在离得近一些的顾战和苏以南都听见了。
两人双双僵愣片刻,然后谁也没。
半晌,温情已经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开了盖的啤酒,坐在沙发角落里,将自己融进了昏暗。
苏以南堪堪回神,忙不迭拿手机给谢征发微信老谢,你家沫沫要了酒喝
苏以南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帮你看着点,不让别人有机会灌她酒吗,我都把着关呢她现在自己要喝,我
谢征那边过了两分钟才回的消息让她喝吧。
苏以南
谢征她大概是想借酒壮胆。
苏以南懂了
谢征辛苦你了。
看见谢征发过来的最新消息,苏以南愣了片刻,随后笑了啧,难得啊,能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
下一秒,谢征撤回了前一条消息。
苏以南
片刻的无语后,苏以南恢复了正经,询问了一下谢征那边的情况。
顺便,也向谢征报告了一下吃饭时温情的状态。
苏以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吃饭的时候,温学妹不是很开心。
苏以南会不会是因为你这个寿星没到,所以她才不开心的
谢征或许是紧张。
苏以南再一次秒懂。
他和谢征都知道,温情决定今天向顾战表白。
谢征迟到至今,一方面是被谢江河夫妇绊住了,另一方面也是想错开温情和顾战表白的场面。
毕竟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会痛也会难受。
要他亲眼看着温情和顾战表白,不如拿把刀直接在他心上慢慢划开口子。
温情要借酒壮胆这件事,苏以南也悄悄和顾战通了气。
顺便转达了一下谢征的意思。
顾战当即就垮了脸“老谢这是为难我,既要拒绝又要顾虑到沫沫的感受,这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如你打电话给他,让他过来给我一刀痛快算了。”
苏以南一脸幸灾乐祸“那就是你的事了,不然就主出击,趁早把你和陈梦交往的事情告诉温学妹,让她自己打消跟你表白的念头。”
“反正依我之见,这次劫难你要是渡过去了,应该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苏以南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引得顾战十分好奇,“什么意思老谢快成了”
苏以南“凭我的经验来看,应该快了。”
有了苏以南的预言,顾战心里多少有底了。
他今天确实也是有事要跟温情说来着。一直在内心徘徊,怕说出来会伤害到温情。
现在顾战算是下定决心了,一定要在温情表白之前,把他和陈梦交往的事情告诉她。
温情被顾战叫出包房前,她面前已经放了两个空啤酒瓶了。
酒意熏人,她眉眼染了醉意,出门时行缓慢,基本上是扶着墙往外走的。
见状,顾战刻意放慢脚步等她,随后他领着温情去了走廊尽头的露台。
彼时温情手里还拎着一瓶刚开封的啤酒。
她虽然感觉头重脚轻,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视线里明明是顾战的背影,却不知道为何,逐渐幻变成了谢征。随后温情眼前便又浮现出中午时看见的那一幕。
谢征和秦淑月的背影成双,在她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大抵是酒精作祟,温情感觉自己比平日里脆弱一些。
一想到谢征喜欢的人可能是秦淑月,她就觉得眼眶温热、鼻尖酸涩。
待她跟着顾战走到露台时,视线已经被温热的湿意模糊了,神情恍惚、哀戚。
起初顾战并未察觉到温情的异样,他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开口,才能尽可能减少对温情的伤害。
后来到了露台那边,顾战回身看向温情,微张的嘴当时就僵住了。
那些组织好的言辞,也蓦地卡在喉咙处。他木讷地看着不知何时哭红眼的温情,心下是又慌又乱,受了不少惊下。
顾战“”
怎么回事啊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温情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这要是被谢征知道了,不得扒了他的皮
“沫沫”顾战忙把他和陈梦交往那事儿吞回肚子里,“你别哭啊”
他最看不得温情掉眼泪,从小就这样。
以前他稍微安慰两句,温情就能吸吸鼻子自己缓过来。
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无论他说什么,温情的眼泪珠子始终不停往下掉,小脸都哭湿了。
就在顾战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偷偷摸过来查看情况的苏以南撞见了这一幕。
正好看见顾战倾身凑在温情面前手足无措,而温情则背靠着露台的栏杆低着脑袋哭得越来越厉害,肩膀耸地频率也越来越大。
苏以南直接看傻眼,半晌才反应过来温情这么哭,肯定是顾战已经把他和陈梦交往的事情告诉她了。
这种时候正是温情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苏以南想也没想,便拿手机给谢征打电话,问他忙完没有。
彼时,谢征刚把谢江河夫妇送上车。
二老过来陪他浅过一下二十岁的生日,今晚要连夜飞回北城。
秦院长安排了专车送他们去机场。
介于秦院长替谢征送了谢江河夫妇,对方让他顺路送秦淑月回学校,他自然也不好推辞。
便是在送秦淑月回学校的途中,谢征接到了苏以南的电话,“老谢啊你赶紧来吧这会儿温学妹正哭着,正是你趁人之危的好时候啊”
谢征的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一边等着红灯,他一边捕捉苏以南话里的重点。
听到温情哭了,谢征长眉瞬间拧紧。
声线蓦然低沉冷厉“怎么回事”
隔着手机,苏以南都能感觉到谢征的怒气,心下不禁替顾战默哀了几秒。
他最终只简单跟谢征报告了一下现场的情况,还给谢征拍了一张照片。
看见照片时,一向沉稳的谢征陷入了短暂的慌乱。
随后他在前面路口处靠边停车,回头看向后座的秦淑月。
没等他开口,秦淑月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主道“我自己打车回学校,你去忙吧。”
谢征垂掩长睫道了谢。
随后他等秦淑月拦了出租车离开,方才发引擎往大学城中心的商业区赶。
一路上谢征都在想温情,记忆最深刻的要数两年前那个暑假,他第一次见温情时的场景。
当时温情也在哭,但这次苏以南发给他的照片里,温情似乎哭得更为伤心些。
这也就代表,她对顾战的感情比他想的更深厚。
思及此,谢征心下乱成了一团麻。
他一路压着车速往温情他们那边赶,十分钟后,总算是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