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外是一望无垠的夜。
冷月银辉穿透云雾, 悄然落在露台的栅栏上。
零星一缕,从谢征肩头斜斜擦过,如纱似雾, 又像是一把泛着冷光的薄刃, 将他宽阔的肩膀分割出明暗。
温情在男生专注且急切的注视中越发觉得呼吸困难,脸颊滚烫。
与之对视半晌后,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再把刚才的答案说一遍。
但是一直不说话她和谢征之间的氛围只会越来越紧绷。
片刻后,温情在男生灼热的视线里垂下头去, 像只鹌鹑, 声若蚊蝇地喃了一句“坐麻了”
若非露台这边足够安静, 以及谢征耳力好,怕是也听不清温情的话。
听见她的低喃后,谢征有一瞬愣神,怀疑自己听错了。
因为他刚才分明问了她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还以为温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给他的答案。
很快谢征反应过来, 自己先站起身去, 然后弯下腰, 小心翼翼将温情搀扶起来。
待他俩都站稳后,夜风刮乱了温情的额发,露出她白皙光洁的额头。
谢征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温情则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趁机抢先开口“我腿麻了暂时走不了路了。”
男生僵了片刻,眼里掠过狐疑。只一秒, 他便意会了什么,在温情跟前转身,半蹲下去“我背你”
温情没有拒绝,抿紧了唇瓣, 鼓足勇气攀上了男生宽广平直的肩。
她柔软的身躯覆上去的一刹,谢征整个人有种触电般的酥麻感涌遍全身。
随后灼烫感从后背开始如野草疯涨至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快熟透了。
十分笨拙且僵硬地将温情背在背上,半晌没能迈出第一步。
温情似乎也察觉到了谢征的不对劲,她一想到刚才那短暂的十几分钟里发生的一切,便耳热不已。
僵持了片刻,还是温情先开口“我想回学校了”
虽然今天是谢征的生日,他才刚刚赶来聚会地点,还没来得及得到大家的祝福。
温情也还没有把礼物送给他但是发生了刚才的一切,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心平气和地回到ktv包间里,和大家一起为谢征庆祝生日。
但如果谢征要她留下,温情想,她该是愿意的。
即便会因为害羞和紧张深感不自在。
谢征并没有开口让温情留下。
她想回学校,他便背着她直接朝电梯口走。
走出电梯后,谢征的心情方才稍微平复了一些,身体也没那么僵硬了。
他一路将温情背出ktv,又穿过无人的露天停车场,直到车前。
谢征腾出手拉开了车门,欲要将温情放下地。
结果一直趴在他背上闷不吭声地女孩忽然圈紧了他的脖颈,两条腿也微微使力。谢征明显感觉腰身一紧,身体便又一次僵直愣住。
他不敢动了,自然也没能将温情放下地。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大概秒后,过耳的夜风差点吹散温情低浅轻软的耳语。
她柔软温热的唇瓣,几乎贴上谢征的耳垂,湿潮的呼吸吹得他酥麻不止,似罪非醒。
温情“喝酒不能开车”
“还有”
“谢征我们在一起吧。”
断断续续的两三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谢征耳朵里。
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拼接在一起,让谢征愣神好久,最后哭笑不得。
他此前一直没在状态,完全忘记了自己灌了一瓶酒这件事。
还好温情提醒了。
但最让谢征心热的却是女孩那句温软带点害羞的“我们在一起吧”。
这应该就是她给他的答案吧。
之前她说“要”,意思就是要跟他试试。
拨云见月后,谢征内心涌起了滔天的波浪。
温情的答案对他来说,无异于在他心里引发了一场接一场的天灾。先是瞳孔地震,随后是心底沉睡的火山爆发,最后是海啸。
以至于谢征最终只故作平静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多余的情绪,全都被他镇压下去,生怕在温情面前留下不稳重的印象。
某种意义上来说,谢征也觉得这件事发生得太戏剧,多少有点失真的感觉。
得到回应的温情也略有些愣怔。她以为谢征会表现得更为开心一点,或者多少在情绪上有些波澜
但是他一句沉沉地轻嗯算什么意思
温情不明白。
搭计程车回去的路上,她绞尽脑汁想这件事,仍旧是想不通。
导致她一路上都在揣测谢征的心理,不确定自己提出和他交往,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算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出租车直接开进了学校,在女生公寓楼下停的。
温情下了车,没让谢征跟着下来,“你应该还要回ktv那边吧,就别下来了。”
男生木讷地点了下头,从车里望了温情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温情主动跟他挥了挥手“再见。”
谢征方才后知后觉地回应。
一切都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温情却总觉得尴尬无比。
她浑身的细胞都在无声地叫嚣,想让谢征再说点什么,想问谢征为什么这么平静
但所有的抓狂全都被温情用略僵硬的笑容压下去了。
她最后看了眼车里的谢征,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公寓大楼里跑。
直至温情的身影消失在大楼里,谢征方才木讷地对司机师傅道“麻烦您送我回刚才的地方。”
回ktv的路上,谢征将车窗降下一半,好让灌入车内的夜风能够扑在他脸上。
心底烧起来的那把火生生不息,直到回到ktv,谢征内心还是没能平静下来。
ktv的包间里,就剩下一帮大老爷们儿在斗地主喝酒。
看见谢征进门,大家没忘记今天的正事,赶紧把蛋糕蜡烛点上,围着谢征唱生日歌。
期间苏以南追问了一下温情的行踪,并没有从谢征嘴里得到答案。
倒是顾战,跟着众人一起唱完生日歌后,替温情把礼物送给了谢征,“沫沫发微信说,生日礼物她落在包间里了,让我帮忙送给你。”
“你俩”顾战话音微顿,盯着谢征的脸,欲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可惜未果。谢征神情凝重严肃,眼眸幽深,表现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他也仅仅装到生日聚会结束,回到宿舍。
晚上十点半,谢征一行打车回了宿舍。
到宿舍以后,谢征在苏以南他们的起哄下拆了温情送的礼物。
于是那只具有特殊意义的玻璃水晶球便暴露在了苏以南他们眼前。
宿舍里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许久后,苏以南才率先开口打破沉寂“这里头的两个人偶好眼熟啊。”
顾战“这不老谢和沫沫校庆演的那个话剧”
陈向北“所以温情这是嘛意思”
苏以南“笨啊这还看不懂,温学妹这明显对老谢有意思啊”
宿舍里再次陷入寂静,随后顾战重重松了一口气,差点喜极而泣。
倒是处在风暴中心的谢征,盯着水晶球里的两个小人,心下一片兵荒马乱。
他像是终于从不真切的虚幻感里脱身出来,找到了一丝可以证明温情对他有意思的证据。
随后谢征在苏以南他们七嘴八舌时长腿阔步走出了宿舍门,他头也没回,连苏以南追出来问他去哪儿都没应。
从男生公寓出来后,谢征加快了脚步,最后一路跑到了女生公寓楼下。
他想给温情打电话,又怕太晚了她已经歇下了。
于是人高马大一个大男生就直愣愣在女生公寓楼下站到了门禁时间,在十分钟预备铃打响之后,谢征方才依依不舍地往男生公寓的方向回去。
谢征回到宿舍后,被已经洗完澡的苏以南三人堵在了餐桌那边。
三个大汉围着他,指着餐桌上的水晶球八音盒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苏以南“你刚才跑出去是去找温学妹了吧表白去了”
他目前只知道温情今晚哭得很厉害。起初还以为是因为她跟顾战表白被拒绝了,结果苏以南问了顾战,顾战说他当时把温情叫到露台那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呢,她就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而且无论顾战说什么,温情都没有搭理他的迹象。
所以苏以南推测,温情哭应该和顾战没有太大的关系。
再后来谢征赶到了,苏以南和顾战一起撤退,留他们两人独处。
结果最后回到包间的人只有谢征一个谁也不知道他俩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但以苏以南对谢征的了解,他和温情之间肯定发生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不然一向沉稳淡然的谢征不可能一整晚都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