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眨眨眼睛，“这个‘群书治要-列传’是什么书？怎么没听说过？”

赵西林转过头来看着好友，“亲，你们村是不是才通了网？”

“村网通”的梗，林琛自然是知道的，伸脚踢了他一下，“有话好好说，阴阳怪气做什么？”

“嘿！”赵西林闪身让过攻击，这才说道：“群书治要是唐朝时候魏征等人给李世民编的治政文摘选集，皇帝时间多宝贵啊，没时间阅读原著，只好让手下帮他拣选对治国理政有作用的重要内容压缩一下，然后他们从一万多部古籍中，捡出来六十五本，裁剪压缩到五十多万字，最后变成这本‘群书治要’。”

“像是我刚才说的那段‘更为书赐扶苏剑以自裁’，原文就出自‘史记-李斯列传’，但司马迁原版的‘李斯列传’却要长得多，里面还有那份赐书的详细内容。我想想，大概意思是‘扶苏与蒙恬带兵屯边，没有立下功劳不说，反倒上书诽谤皇帝，更因为没法回咸阳当太子，天天吐槽皇帝爸爸，这样的儿子真是不孝！于是赐他一把剑自裁’。至于司马迁老先生身在一百年后，怎么还知道得这么清楚，那就不清楚了。”

“哦，”林琛点点头，“然后呢？你为什么说我村网通、少见多怪？”

“晕！”赵西林忍不住伸手扶额，“我说了这么多，你都还没想起来，不是没见识是什么？你打开蜜蜂读书，找到这本书，点开，然后你就明白了。”

蜜蜂有员工在公开场合要尽量使用蜜蜂系应用的规定，为了不让大家感到难受，员工帐号自带会员福利，只要下载相应bpp就能自动激活会员待遇。蜜蜂读书的小说不全、更新还慢，林琛表示自己之所以用它，完全是看在不要钱的面子上，才不是因为应用自带的读书娘音萌声娇易生情呢！

林琛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掏出手机随口说道：“我看看。”

打开蜜蜂读书应用，搜索“群书治要”，结果系统提示他的书架里有一本《群书治要考译》。再点击这本书，接下来出现的详情页让他长大了嘴巴。

注意到好友的表情，赵西林开口说道：“现在明白了吧？这本书最近几年特别火，你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你不是村网通，谁是村网通？”

林琛默认点头，继续看向书页，然后他就发现更多细节，“我都不知道有这本书，它怎么在我书架里面？老板这也太那啥了吧？”

“没有没有，纯属巧合。老板08年就拿到了这本书的电子版权，从那以后它就成了蜜蜂员工标配，只要入职开通员工帐号，系统都会自动赠送。”

低头看看时间，林琛发现对方说得没错，这本书果然早就躺在自己的书架里，是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摇摇头，他下意识地甩起了锅，“读书开发组也太不负责任了，只管塞书，不管提醒、推荐么？”

见他面露懊恼，赵西林并没有出言损他，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也和你差不多，同样让它躺了好几年，后来我随手一搜，才发现它早就在我的书架里面。后来找别人一问，才发现是推荐算法的一个bug，系统推荐书目自动跳过书架里已有的书籍，免得和那些电商广告一样，出现买什么推什么的智障错误。”

说到这里，赵西林忍不住耸了耸肩，“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还有咱们这种吃灰党。这个问题我已经反馈给了读书团队，他们说过两天就会修复这个错误。”

“过两天？”林琛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也是才看到这本书？”

“嗯！”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赵西林坦然承认，抬手指指背对太阳的国博大楼，“因为这个展览，突然对‘公子扶苏’产生兴趣，昨晚查找资料，偶然找到这本书。”

林琛瞪了某个无良家伙一眼，“然后你就憋着坏不说，专门跑到我这儿卖弄，是吧？”

赵西林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他，“嘿嘿！嘿嘿！”

把手机塞进裤兜，林琛看向某人，“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吧！”

“好嘞！”

“群书治要之所以名声不显，主要是这本书已经失传了1300年。”

“然后是哪儿考古，给挖出来了？”

“没有，”赵西林摇摇头，“这书只是在国内失传，但在日本还有流传。1616年（元和二年），幕府将军德川家康让人刊印这套书，可惜他很快就死了，前后只印了51套。然后到了1781年（天明元年），德川后裔借到僧人一套手抄版，再次让人刊印，还特地拜托华商携带三套回国，使之重回中土。民国时，商务印书馆就刊印过这套书，不过印数和名气都不大，直到后来，前驻日大使收到岛国皇族赠送的1781版影印本，带回来交给专家考据译注，这才有了这本‘考译’。”

“原书96年就被带回国内，却因为出版社不看好迟迟无法出版，要不是咱们老板仗义相助帮忙包销5万本，‘考译版’正式出版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可笑的是，等到这套书在12年走红了，各路出版社马上插一脚进来，飞速推出新版抢市场。你现在上狗东图书搜‘群书治要’，能一口气搜到七十多种，有简体版、繁体版、元和影印版、点评版、讲谈版，甚至还有字帖版和漫画版，繁荣灿烂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常，”林琛倒是不以为意，“魏征毕竟死了一千多年，这本书早就成了公版书，谁都可以掺一脚。西游、三国、封神、红楼不也是这样么？故事属于全人类，谁都可以拿来拍电影、做游戏！”

“这倒也是！”赵西林点点头，“不过那些搞译注的老专家还有咱们老板也没吃亏。”

林琛知道他说的意思，不由叹息一声：“最后还是因人成事，总感觉怪怪的。”

“这有什么看不开的？”这回轮到赵西林表示理解了，“明星效应哪儿都有，和那些天价代言的明星比起来，这已经很好了。”

呼出一口气，林琛抬头看向突然出现扰动的队伍前头，“门开了！”

买票看特展的人本就不多，赵林俩人很快完成存包、买票、安检的全部流程，进到博物馆里面。

看看周围，林琛问道：“咱们现在去哪儿？发布会还是展览？”

赵西林摇摇头，“直接去看展览吧，我对那些老专家没兴趣。”

人就是这么矛盾，他刚才还为参与编写《群书治要考译》的老专家表示同情和愤慨，转过脸却对另外一波老专家表示无感，前后不一，引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