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粗粗一撇,就觉得其规模至少是地上容积的两倍,在亲兵们前呼后拥之下,我也沿着足以并行马车的斜坡慢慢走下去,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金属光泽,给晃花了眼睛。
在一片与外界暂时隔绝的静谧和安然之中,我看到的是,宽敞的中轴过道两边,是成片成片交错对方称方形的大块银板,虽然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单在火光的映照下,很有些熠熠生辉的感觉。
“这里就是国朝的封椿别库……”
斜坡下的甬道之中,张德坤用一种唏嘘的表情介绍到
“始于承光帝甲庚年间备边给资……而特置封椿库”
“沿袭至今,时为略定安东、朔方、关西诸要,而留备的特别支用……”
“时又称备边钱,平复、经略库……”
“历代添减诸额,出自各地发运司、盐铁使、钱监的提留尾子,并大盈、左藏诸库的募余……”
“几经变迁而迄今亦有上百载了……”
按照他的说法,
架子上这些是被称为库备银的存在,也是非万不得已不得轻易动用的压库储备,其中大多数基本没有多少重见天日的机会,其中一些银板的年成铭刻,甚至可以追溯到乙未之变前。
在我观察之中,这些库备银的堆架,左右横向至少各有三列之多,只是除了靠近甬道的外列之外,内里一些的好些堆架上,都是空的。
在库备银的架子尾段,明晃晃金属的反光一下子变得昏黄灿烂起来,那是体积略小一些的金条,同样也是镇库储备的一部分,亦有部分架子是空置的。显然与他未尝动用过的说法,有所出入。
然后在库房的中间部分,我们的视野豁然开朗,却又被大量如迷宫的同墙一般,层层堆叠在一起的大袋子,占满了前路,光是目测就足足有好几千袋,拿随便个袋子踢一脚都是沉甸甸的金属脆响,哪怕是随行最强壮的军士,光靠单手根本提不起来。
每个袋子大小相仿,上面还有铅套铅封,刻着具体数量、成色和年成的铭牌。稍稍分别抽查了几个,
其中从最早版本的泰兴宝钱,到成色最足的永丰宝钱,乃至最近一版北朝铸造,以掺入白铜过多而著称的承乾宝货,和南朝前代天子发行的嘉定元宝,可谓是门类齐全,倒让人省了许多额外的功夫。
按照张德坤的说法,这里才是库中变动最大的流水所在,最盛时可谓是钱袋山积,上下的袋子都被自身堆叠的重量,所磨破磨穿而散落一地,现在这些已经是数度缩水之后的结果了。
而在库房的最后一段,则是用大筐子装载盖着库布,各种胡乱堆叠在一起的金银器,从大件的摆设、器皿、用具到细碎的首饰、赏玩,可谓是应有尽有的。
还有一些则是现成的模具、工具什么的,
按照留下的簿记里记载,这些都是等待熔铸成金银钱的原料。相比大量使用飞钱和票据之类的南朝,北朝还是最喜欢用这种真金白银的铸钱,来作为支付军饷和日常赏赐之用。
因此常年下来,各种形制的铸钱量很大,成色也是良莠不齐。甚至还有为了提高价值和兑换收益,而由官方的钱监,直接仿冒那些宝钱成色最好的年代式样,然后在流通中以混淆使用。
从这里,我至少感受到他,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惜代价的某种诚意了。
起码在这含嘉城里数百仓窖,没有他这个知根知底的引路,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更不用说这藏在地下的密厍。
出来之后,他感受着久违的天光和寒冷的空气,却是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我重新开声,
“可以看看你的下一个诚意了……”
“司农寺金造局的备料库,就在。”
他缓缓开口道。
背弃这种东西,就像是出来卖的节操一般,有了第一次以后,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次,也就逐渐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和罪恶感了。
不过,他的如此合作与知趣,反而让我有点不够踏实和安心的违和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些什么。
突然城墙方面传来的声浪,打断了我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