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大白披风的权六,静静趴在一个权作掩体的米袋子上,摒声静气的盯着对角城楼上,那些点点蠕动的身影,在手指被冰霜彻底冻僵之前,突然用力扣发。
只听啪的一声轻轻反震,在对面积雪覆盖的城头上溅起一蓬雪粉后,连带后面一个身影仰面喷出殷红的血花,然后在一片急促的叫喊声中被抬下去。看来打到一个有身份的,权六在心中如实默念道。
在他不远处一个声音也飘扬在空中。
“须得把铳子当做你的手足,你身子长出来的一部分……才能真正的运用自如”
猎兵队正饕餮黄,正在拿他做某种示范,现身说法式的教导那些各营团抽调过来的长射好手。
“就算是吃喝拉撒,亦须臾不得离身……”
“睁眼闭眼,头件事都摸着铳子才能安心……”
“当做你的自身,熟悉它的性情和喜好……”
“这样你随时随地拿起来用,都能把握到击发自如的要领……”
“就像是从小刻在你的骨子里一般……”
“这样就算敌虏在你眼皮底下挥刀,亦是不为所动从容徐发……”
“这只是最基本的入门要领……”
“下一步是长射的准头和机变……”
“如何在烦乱嘈杂的战阵之中,眼明手快的捕捉,稍闪即逝的射机……”
而堆他们来说,最好的现成教材,无疑就是对面城楼上,那些北军的哨位和巡兵了。含嘉仓城与东夹城之间,相对短促的距离和不利冲击的复杂地形,无疑是这些长射之士,最好的掩护和藏身处。
虽然对方也尝试用强弓劲弩回击,甚至使用了城头上床子弩,可惜准头和效果都不尽人意,反而在在找来的炮射中,继续落了下风。于是,最后于脆放弃了这些徒劳无益的努力。
而被这些远处冷不防的射击骚扰,打的有些抬不起头来,就算是在城头上活动,也得猫着个腰遮遮掩掩的才觉得安全。
用某位大人的话说,他们这几什猎兵只要用在合适的对方,有时候可比整营整团的战兵,更有威慑的多。
在他们的不远处,随着鼓号齐鸣,又一次虚张声势的佯攻和骚扰动作,再度上演在城墙被封堵起来的连接处。
那些北兵就像是被惊动起来的鸟雀,再次仓猝奔忙着再次出现在他的射界之中。
在这一片喧嚣的掩护下,含嘉仓城的东面库区之中,却是某种秩序与井然。
“这里就是地字二四九丙库……”
我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中等仓窖面前,随着徐徐打开的门户,一股沉寂已久的霉变味和尘土味,几乎扑面而来。
呈现在外面面前的,只有小半库房的袋子,随便挑开几个,都是哗啦啦的流出里面装着的于豆子。而且多半被虫食霉变的七七八八,撒到地上后就剩下一堆豆壳碎渣什么的。
“这就是你说的诚意?……”
我看了眼脸上涂着油膏的张德坤,经过一夜的休养,他已经不那么像只猪头了。
“还请足下稍安勿躁……”
他如此说着走到一旁,从一个毫不起眼的推车后拨开一块盖板,顿时露出一个被遮掩起来的大型绞盘,随着数名强壮的军士插入粗杆,将绞盘转动起来。
而其他人则满脸警惕的将我,用身体为屏护团团围住,只要一有不对,就可以马上簇拥着我退出仓房,并将他当场斩杀,所幸的是,没有任何额外的事情发生。
噗噗震动的尘土飞扬之中,满是积尘的地面忽然浮动了起来,连带压在上面几十袋豆子一起向后退去,进而露出一个相当宽敞的入口来。
我稍稍惊讶了下,虚有其表之下,居然还别有地下洞天。然后作为引路人的张德坤,对我露出一个相邀的手势,
数名亲兵抢先一步进入探查,然后也推着他一起进去,逐一点起里面照明的灯具,顿时将这地下的空间变得亮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