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一件大事,赵祯心情轻松不少,说过两句闲话,对吕夷简道:“自去年徐平入京,便就编修三司例。前两日听石全彬讲,新的条例已经编修完毕,只是中书一直没有敕令颁行,三司诸多不便。不知政事堂那里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吕夷简捧笏:“回陛下,没什么不满意的。之所以先压着,只是因为这两年臣在中书,也一样在编修中书条例,是想等着编完一起颁行。”
此事赵祯当然已有耳闻,但吕夷简从来没有正式禀报过,他也不好去问。这跟他的性格有关,太祖太宗时候连臣僚在家里喝了什么酒皇帝都知道,而且还会明白告诉大臣,让他们知道皇帝派人盯着自己呢,事事小心着点。
赵祯做不出这种事来,时代也已经变了,此时的环境也不允许他做这种事。
今天吕夷简说了出来,赵祯便也就当自己才知道,点了点头:“原来是在编中书条例,那就怪不得。政事必由中书,当然是你们的条例出来,三司的条例才好照着修订,不然岂不乖谬?只是现在三司的事务极多,新旧条例之间,时常让官吏们无所是从,中书条例也要编得快一些。”
“臣领旨!”
寇瑊有事,今天没到,赵祯实在忍不住,便就帮着徐平催一催,当然是借着石全彬的名头,他也不好把徐平就这么卖了。没想到政事堂压着三司条例,还是有正当的理由的。当然这是不是一个借口,那就是另一回事,这借口最少说得过去。
在一个衙门做得久一点的官员,都会想办法编修本衙门的条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得不为,不然自己都掌控不了本衙门的事情。吕夷简做得更厉害的是,他要编的是中书条例,相当于给天下政事立一个规范。这件事情也只有他能做,因为能在宰相的位子上做这么久的,貌似除了一个吕夷简,也就只有赵普了。
徐平是习惯这种节奏的,他前世总是讲依法办事,依条令办事,要法治,不要人治,其实跟现在是差不多的意思,不过目的不同罢了。
现在的官员热衷于编条例,是因为了到了宋朝,天下大事都集中到了朝廷里,官员实在掌控不了下面的办事人员,不得不用条例来约束。徐平编三司条例,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更重要的还是要改变以前的做事方法。
问完条例,赵祯顺便提起,徐平前些日子说的三司勾院合一,与磨勘司合为一司监管天下钱粮的事,问宰执们的意见。
吕夷简听罢,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道:“禀陛下,三司勾院并不是没有合过,不过多有不便,文书事务迁延,才不得不又分了开来。现在再提勾院合一,怎么防止以前的弊端重现?很多账籍,在本衙门处置起来方便,一旦分开就不免拖延下来。”
徐平道:“相公,此时不同于往日。新的三司条例账目比以前清楚许多,最重要的是查账比以前省无数力气。现在怕的不是文书拖延,怕的是本衙门掩盖情弊。我在盐铁司,知道勾院在本衙门下面,不要上面官员知会,账目一旦不对,公吏们就会自行去篡改对缝。账目好查,以后最重要防的就是这些。”
王曾道:“以前三司勾院合一,致使三司积压文书,至达三年之久尚没有核对过的。你如今要勾院合一,如何防止前事重演?现在查账,真的那么容易了?”
“回相公,确实容易许多了。现在,地方账籍一旦报上来,下个月中旬之前,勾院就能核对完毕。若是以前,都是要压到年底的,这时间可不是省了一点半点。”
吕夷简与王曾低头商量了几句,对徐平道:“此事也不急,等到中书条例编修完成之后,一起再议吧。过两天,你详细写份书状来,看是按你所说,合起来到底合不合适,会不会再出现以前的情弊。”
徐平应诺。
此时已经渐渐到了中午,天气火热,外边闲逛的官员当不住热浪,纷纷到了大树林里的阴凉地里。侍从以上的大臣,则又聚到凉亭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