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悼王六年初冬, 信王举王旗,集兵三十五万过卞山关,东进邽国, 伐郇。
郇王举兵四十万,迎战。
双方举倾国之力, 会战于北部长邑至蓝安一带。
两军各驻南北, 互相对峙半旬, 开始小范围迂回接触。骚扰战,突袭战, 游击战,你进我退,各有胜负。
长邑蓝安一带原野硝烟滚滚,阴沉沉的战云凝而不散,战局越来越紧绷,最终,这场天下瞩目的战事在初冬展开了第一次重兵交锋。
信王审度天时, 当机立断,在十月十六对长邑蓝安展开攻城大战。
先派大将吕骁,率十万大军围攻长邑。而后遣罗笙杜元黄季勉共率五万兵士,作截断疑兵机动应变之用。
信王亲率二十万精兵强将,攻伐郇王所在的蓝安城。
“诸将,有哪几位愿率先锋军”
进军前夜,信王聚诸将于王帐, 帐内烛光灼灼亮如白昼, 信王端坐在王案之后,环视中后方的一干青年将领。
先锋军,顾名思义, 冲在最前头危险性也最大。
这蓝安城,不但有郇王,还有郇太子,以及郇王驾前的一干文武重臣,驻郇军精锐二十五万。
历来攻城就比守城难,现对方兵力尚且优胜于己方,这先锋军,凶险程度远胜以往。
信王话音未落,站在最外沿的渠广已出列,“王上,末将愿往”
紧接着,身侧的穆寒两步站出,铿声“王上,末将愿往”
步伐矫健眼神坚毅,一双浓眉出鞘宝剑般锐利。
“好”
信王拍案叫了一声好,“还有谁”
“王上,末将愿往”
“末将也愿往”
一连出来七八人,信军年轻一辈将领纷纷出列,沙场血气豪情满溢,信王大悦,“非常好”
“有汝等同心同德,勇悍不畏,何愁天下不平,郇国不下”
气氛十分高昂,信王随即在出列的青年将领中,点选了五员最勇猛强悍的,第一个就是穆寒,还有渠广,以及其余三人。
符节下,众将各自领命,持符节匆匆而去,各自点兵,备战明日。
蓝安,邽国第一大城,南北交通枢纽,连同郇信缙鲁等等各国,为兵家必争之地。
蓝安建城已近千年,城池庞大,城墙高阔,大青石混合着糯米石灰,一层层垒成高达五十尺的巍峨城墙。
今日,这座古老的城池上下兵士林立,即将迎来一场大战。
晨光微熹,整个蓝安长邑原野都震动了起来。旌旗漫天,金戈铁马,军靴落地声撼动天地,在蓝安城前陈兵二十万,黑压压铺陈整个原野。
郇王立于城头,与城下的信王王旗遥遥对视,目如鹰隼,沉沉锐戾。
双方都欲在这一战给予对手重重一击,信王要夺取蓝安城,而郇王则要趁机大破信军。
郇太子立于郇王身侧,对郇王道“父王,敌军擂鼓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国君和习武多年甚至上马能战亲自领军的信王不同,郇王颔首“擂鼓。”
他退至城楼内指挥,由郇太子代他带着几员重臣督战。
“咚咚咚咚”
一下接一下的鼓声,牛皮大鼓擂响。鼓声沉沉仿佛自遥远的天际而来,越来越快,越来越近,急促得仿佛敲响在心坎上时,信王“锵”一声宝剑出鞘。
“将士们,冲锋”
爆起一声如雷呐喊,扛着檑木的兵士往城门冲过去,云梯蜂拥而上,穆寒渠广等将骤一夹马肚,率先锋军疾冲而出。
马蹄嘚嘚,鼓点急促,呐喊如雷,如山崩地陷。头顶箭矢如雨,滚油檑木大石纷纷而下,攀登声,惨叫声,伴随着威吓声,交织一片战事如炙。
穆寒等将是重点防御对象,他一奔近,头顶箭矢飞蝗一般嗖嗖激射而下,他“刷”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叮叮当当,剑光疾如白炼,他已冲至城墙之下。
滚油兜头泼撒,他骤一提马缰,膘马人立而起,迅速一挪。
大石、檑木,环首刀一挑一转,拨转飞掷出去。
身周形成一个真空地带,兵卒立即靠拢过来,如同一支利箭,直插云梯之下。
阿亚暴喝一声“去”
他与阿玄几人弯弓搭箭,迅速瞄准城墙之上,“嗖嗖嗖”,锐器割破空气的急速鸣啸,箭矢竟激射上城头,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将这架云梯顶上露头的几个郇兵全部射杀。
箭矢贯穿头颅,几个郇兵一僵,瞬间摔了下来。
就是这个时候
穆寒大喝一声,一踏脚蹬,瞬间腾身而起,他手根本就没碰云梯,脚尖一点横木,人就飞跃而上。
趁着这个空隙,一跃冲上了城头。
他正好和郇太子迎面遇上。
郇太子和太子丹不同,,他久离郇国,底下得宠庶弟众多,个个虎视眈眈,他急欲表现,身先士卒,带着亲卫和杨膺陈明等重臣,站至城垛前亲自指挥拒敌。
本来没事的,毕竟刚开战不久,己方还牢牢把控节奏,居高临下,敌人都在城根底下,他们也不冒头。
要是战况真有变化,届时再往里退不迟。
谁知突然杀上来一个穆寒。
骤一冲而上,穆寒的目标本来是王旗的。这种大型战争个人勇悍并不会影响大局,但却能画龙点睛,穆寒目标是要射断王旗。
战争看旗,王旗代表郇王,王旗突然折断的话,不明就里的兵士会以为郇王出了什么事,会恐慌,穆寒这是给己方制造占据上风攀上城头的机会。
谁知冲天而起,却骤然看见郇太子。
穆寒不认识郇太子,但见白皙青年一身金色麒麟甲腰佩宝剑,身边亲卫环绕,还伴着杨膺王明等重臣,身份不言自喻。
他上的这个位置非常好,双方距离就一丈远,穆寒毫不犹豫改变计划,脚一蹬,瞬间暴起疾冲而上。
“锵”一声长剑出鞘的尖锐鸣啸,他太快了,来得太骤不及防。这边反应慢了一拍,穆寒已暴起至近前,近卫慌忙举刀冲上,已来不及了
“刷”一声,剑光如同数九银河,雪色一闪而过,“咔嚓”一声骨节脆响,头颈分离,血光冲天而起。
喷溅在杨膺的脸上,他拼了命往后一仰,满头满脸鲜血,惊恐瞪大眼睛,说不出话,连爬带滚。
幸好他滚得快,穆寒本想反手一剑就结果了他的。
郇太子当场身死,血色之中,城头一片大乱,郇王霍地站起身,“箭阵”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郇太子头颅冲天而起都还未曾落地,郇王顾不上儿子,大惊大恨大怒,他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厉喝“稳住”
“不许乱”
他暴喝一声,主帅尉迟沔经验丰富,马上就高声大喊,一抢令旗连连挥舞,以最快速度将情况控制住。
郇太子的头颅掉落在地咕噜噜,被郇王一脚踹开,他盯着前方指挥箭阵射杀穆寒。
弓弦嗡鸣,箭矢如雨,穆寒杀了郇太子后,只可惜来不及给杨膺一剑,后者狼狈一滚滚了出去,他足尖落地,瞬间往后一翻。
反手格挡住第一波箭雨,人落在城垛上,再往后一仰,顺着云梯飞速回落,稳稳落地。
穆寒一击得手,成功斩杀郇太子,见到的人很多,传令兵火速飞马呐喊,很快信军上下都知道郇太子被杀,瞬间士气大振。
而郇军恰好相反,穆寒动作很大,正面城墙这边的守军都看见了,哪怕看不见郇太子被杀的,底下这么一喊也听见了,这对士气是个巨大打击。
一上一下,此消彼长,登时就被信军抓住机会成功控住了攻城的节奏。
郇王大怒,一把推开杨膺,亲自去到城头,阴着脸盯着城下。
郇王遣人围杀穆寒。
郇王尉迟沔勉强控住场面,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攀上来的信兵杀下去。战事持续了一整天,夜间并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