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子二人抵达家宅的时候,宋哲也已经匆匆而来。此前王彬帮助宋哲争取前往淮南,虽然最终没能成事,但这一份恩义宋哲也是铭记於怀。不同於其他台臣担心过江后或会遭遇不测,宋哲本身便拥有规模不小的部曲悍卒,一旦抵达淮上,也可广集旧人形成不小的势力,沈维周也绝不敢擅自加害他。
但是很可惜,宋哲在台内并无强援,而愿意鼎力相助的王彬如今在台中状况也是堪忧,并没有足够能量为他争取此任。
由於本身并不常在台内任事,宋哲的消息来源难免有些冲钝,当王彬家人急急过府邀请,宋哲还以为往淮南之事又有了什么转机,因而不敢怠慢,匆匆赶来。入府之后,见到王彬父子脸色不乏焦虑,宋哲连忙问道:“亲翁疾邀相见,可是府上有何困事?”
王彬闻言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先请宋哲入室然后才叹息一声说道:“亲翁也知,我此前与沈士居曾共任於会稽,彼此所积龃龉旧怨颇多。沈士居其人,本是吴乡武豪之流,又自恃帝宗亲眷,向来不乏跋扈姿态,如今又因其子功事而入都任事。我自不惧其人,但却恐其人歹念怀恨侵扰家室,所以相请亲翁稍施援手,助我守护家宅安宁。”
宋哲听到这里,略作沉吟后便点头应下来,而后便遣随员出城去召集自家部曲。王彭之便也一同跟随,要将一批携带武装的悍卒引入都内,也少不了向宿卫稍作打点。
虽然沈氏一族之兴盛,宋哲也看在眼中,但彼此之间也无什么利害冲突,这也不至於让他畏惧。所以王彬所求,於他而言也只是一桩小事。但其实心内也是不乏叹息,琅琊王氏乃是海内名门,尤其乡土之中追随依附者极多,可是现在王彬居然连看家护院这种小事甚至都还要央求於外,也真是不得不让人感慨。更加感觉到一个家族内部如果出现裂痕,那真是自取其辱。
假使王彬与王丞相关系并非如此恶劣,单单凭其琅琊乡宗所养部曲私士,又何至於担心门庭之安危。
但别人庭门家事,宋哲也是不好干涉太多,於是便在厅中与王彬闲聊,话题难免就转移到如今都中最热的淮南事务上。早前王导希望王彬过江辅佐沈维周,还派宋哲来做说客,如今再讲起来,宋哲言辞中便不乏惋惜。假使王彬当时愿意的话,如今的形势将会大为不同,最起码沈家不会如现在这样势不可挡。
王彬心情本来已经极为恶劣了,此时再听到这些,脸色更是阴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只在席中闷声不语。宋哲见状便也识趣闭嘴,宾主之间充满了尴尬。
正在这时候,门下忽有来报,言是另一名亲翁丁蔓前来拜望。
王彬听到这话,心内已是咯噔一声,这会儿也来不及再作遮掩,急忙让人将丁蔓请入。
“世儒兄,世儒兄如今台内都在追究那司马勳之事,言其获罪淮南,此事内情你可有知?”
丁蔓匆匆行入房中,还未及坐定,口中已经叫嚷问道。他乃是司马勳得用的经手人之一,此前台内上下出动誓要将其人调查得清清楚楚的架势,着实令他吓了一跳。在应付过一群同僚之后,便匆匆赶来王彬处以询问内情。
宋哲听到这话后,也是满脸好奇,不乏狐疑的望向王彬。
王彬这会儿已经心乱如麻,既没心情也不知该要如何向两位亲翁解释, 只是在室中焦急的行来行去。而丁蔓那里还在叙说着整个台中围绕着司马勳其人的种种议论,每多听一句,便令王彬心情更加紊乱数倍。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此前出城召集宋氏部曲的王彭之和宋氏家人还未返,却另有一人登门,乃是王彬的侄子王胡之。
“叔父与那司马勳究竟牵连多深?”
王胡之行入室中后来不及再持礼节,直接发问一声,他见王彬脸色陡然拉了下来,便又涩声道:“早前沈士居已经离台往都南去,其家部众已有在城南积聚之势”
王彬听到这话,脸色刷一下变得灰白,手足都觉冰凉,一把拉住宋哲手腕疾声道:“亲翁救我!”
宋哲在席中听到丁蔓絮叨良久,心内也早已经有所猜测,渐渐觉得自己似乎被王彬拉入一桩极大的麻烦中,此时再听王胡之这么说,脸色不免更加难看,同时心内也生出冲疑:莫非自己真要为了力保王彬这个不靠谱的亲翁,与那沈氏武宗豪门对拚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