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噤声!你是要毁掉我等此行苦果?”
封弈见状更显焦急,一边按住暴怒不已的慕容恪,一边频频给他打着眼色。慕容恪纵是气忿难平,恨不能手刃那一刁奴,但在听到封弈低吼声后,还是强自忍耐下来,在随员们的推搡下行到船只另一侧。
慕容恪站在甲板上等候了将近一刻锺,而后才见封弈与陈甲一前一后行来。这会儿,那陈甲已经不再如此前那种厉态,脸上满是做作笑容,行至慕容恪附近先是深作一揖,然后才笑道:“若非封公陈言以告,我竟不知职下竟然发生如此疏漏,此前还厉态误会郎君,实在抱歉。郎君请放心,这一件事我必妥善处理,不需顷刻,必将罪者首级奉於郎君面前!”
慕容恪终究还是年轻,面对此人如此前倨后恭鲜明态度,一时间甚至不能反应过来。
“陈君言重了,我等所见此处劳碌繁忙,也知陈君能够善任於此实在难得。忙中出错,这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若是因此害於人命,我等反而要愧疚难安。”
封弈又与那陈甲寒暄几句,而后那陈甲才一再保证一定会尽快处理此事,然后才笑眯眯踱步离开。
一俟陈甲离开,封弈脸上才流露出十足厌色,又望着慕容恪叹息道:“事至於此,郎君你又何苦执於一时意气?那陈甲累世都为沈氏家奴,即便恃主而骄,也是确有底气。郎君若是强举此恶曝於人前,且不说那陈甲命途如何,沈氏家门出此劣奴,沈大都督又会作何感想?”
经过这片刻独处,慕容恪也是渐渐冷静下来,所谓形势迫人,他比任何人感受都要深刻,也明白这件事闹大了,其实对他并没有好处。听到封弈这么规劝之后,还是忍不住叹息道:“我本以为沈氏雅量宽宏,却不意门下居然出此恶奴而无所察,可见也是名大於实,令人耻笑!”
“话也不可如此以论,参天巨木难免枯枝。更何况那沈氏向来不是清望旧宗,新出门户难免悖礼,况且我等目下也是情卑於人,受此刁难,在所难免。”
封弈又叹息一声,对於这样一桩意外,其实他反而不太生气,正要让事实教训慕容恪,离开了其背后的部族势力支持,他根本什么都不是,甚至就连权门刁奴都能肆意凌辱他。
“我与那个陈甲也是略作深谈,今次想要得於全数实在很难。他也向我透露其实这一批军械早数日前便被调出库储且已经贩售於外,就算是他也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补足数额。所以最多只能再凑成五十余份佳品,剩下的也就只能得於次品了。”
“这……这绝对不行,长史你又不是不知这一批械用於我辽地究竟有多重要,怎么能任由这刁奴害我牟利!”
慕容恪闻言后更是瞪大眼珠,怒声说道。
“不这样做又能如何?淮南司法繁琐,我们倒是可以将这陈甲举报入罪,但然后呢?就等着淮南审断论罪?那陈甲有此胆量恶行,所涉者必然广泛,这不是旬日之间能够结束的。我们等得起,时势等不起啊!”
封弈长叹一声,又苦口婆心道:“凡事俱有善恶,只是所观不同。今次我等确是被此恶奴留难,情不能忍。但若易地观之,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那陈甲假於职便而大谋私利,他手中多有甲械流出,别人可以私购,难道我们就不能?”
慕容恪听到这话后,眸子顿时一亮,不过很快便又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此贼奸猾骄狂,贪利忘命,绝非可托於重者!况且由他处购买械用,用价必定高昂,我们实在是……”
“既谋於大,岂能贪恋丝帛之惠?若能将南器大用辽地,所得也绝非寸利!正因那陈甲所图者唯有财利,一旦事泄於外,则必死无疑。我等若能得掌其人罪证, 反作要挟,届时其人自入掌中!”
“可、可……”
慕容恪闻言后已有几分异动,但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因是颇为犹豫。
“罢了,郎君你还是暂将此事按捺心底。待我归去与主公详作商议,再作定论吧。”
封弈也根本不是在征求慕容恪的意见,只是暂且将他稳住,内心早已经决定对此深作挖掘,如果能够掌握这样一个渠道,这对於他个人乃至於整个宗族都有着极大的意义。
与此同时,陈甲在离开货船之后便转行入洛涧附近一座庄园中,脸上狂妄厉态已经荡然无存,转为十足的精明,行入其中一间房中,庾条赫然在座。
“司马,饵料已经施下,至於是否能成,还是要看对方心意。”
庾条听到陈甲的禀告便点点头,继而便笑道:“做得不错,此事也不可操之过急,不可过分急切。若对方真就不入罗网,便也只当没有此事,总是给镇中省了几百械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