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正午,终於一桩好消息传来,那就是之前夜中留在襄国城西攻打那处马营的奋武将士终於得手,杀溃营中卒众,收取良马两千余匹并各类车驾近百。
消息传来,沈云心情总算稍稍安定,即刻下令将马匹、车驾俱都转移到这建德宫西六宫附近,并喝令那些宫人们准备向车上搬载宫库中的众多财帛珍货。
奋武军小坐歇息之后,也并没有闲着,纷纷起身将此前所斩杀那些羯卒首级割下,用木架、宫柱等物,并将屍体堆陈,就在单於台前搭建起了一座规模不算太大的京观,用以震慑之后向此靠近的贼众。
其实奋武军眼下也无需再作什么恫吓行为,目下的建德宫中,还敢来主动进攻的羯军已经少之又少。
太子石邃此前听从中庶子李颜建议,可谓孤注一掷将眼下尚可调动的嫡系东宫力士几乎尽数压上,之后能够逃回来的却不过数百之众。此刻他只是奔走在建德宫正殿内,焦急的等待宫苑外的义从军队们进宫,暂时既没有胆量也没有力量再向单於台发动进攻。
而摆在石邃面前的困难还不只这一桩,他眼下手中可调用力量本就不多,此前在单於台一战又损失两千余众,宫禁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那些游弋在建德宫外的羯国耆老贵胄们,他们虽然被冷置年久,但也都不乏戎旅经验,几番试探之下,也都看出宫防之虚弱,於是便也按捺不住,纷纷开始向宫内派遣部曲,并且打出旗号请求天王皇后郑氏升殿召见他们,商讨定乱策略,已经是完全将监国的太子石邃闪在了一边。
且不说襄国今次之乱,肇事者便是太子石邃,单单太子之前与天王石虎积怨严重,今次襄国之乱,无论太子是功是过,储位必将摇摆不定。他们这些咸鱼若想翻身,自然不会去抱太子这艘将倾的破船。
而在襄国城南,此刻则又是另一种局面,不同於建德宫内奋武军孤军坚守,此刻襄国城南到处都充斥着呼喊晋军王师的口号。
街巷中仍是打杀混战不断,而各坊中的乡士府邸则一个个庭门紧闭,或是号称他们早已归义、里应外合攻打羯国王庭,或是干脆宣告他们各自门庭之中已经有晋军虎士入驻。
而这一类的口号暂且不论真假,却能让游荡在街巷中的那些乱卒贼众们不敢强攻侵扰,担心真的遭遇南国强军或者因此见恶於晋国,转去寻找旁的目标。同样的,也有一些贼众大借晋军旗号,叩打一些寻常时根本不敢招惹的庭门院落,竟然也有一些人家战战兢兢开门,不敢抗拒晋军王师。
在这些诸多扯着晋军旗号的门户或游众之中,真正确凿有晋军驻守的,其实只有奋武将士之前行入的乡人刘氏府邸。但当人人都呼号如此时,整个城南已经呈现出一种晋军千军万马入城的假象。
眼下的刘氏家宅,已经成为一个据点,除了之前行入的几十名奋武军劲卒与刘氏原本的家人部曲之外,开门迎纳逃难民众,加上主人刘度暗中联络一些旧好门户,其中不乏苦羯年久、愿意趁此归义的人家,各自率领家众呼啸而来,人众规模逐渐扩大,已经不再只限於区区刘氏家宅,竟连周遭大半坊区都已经被占据下来。
如果说别的地方仅仅只是虚张声势的虚附之众在狐假虎威、趁火打劫或是自保,那么刘氏家宅所在的这一片坊区,无论何人至此观望都可确言其中最起码有数千晋军驻守盘踞。
那个马兴此前提议趁乱入城,其实只是一时情绪激涌的冲动决定,他也没想到自己等人竟然在城内营造起如此大的气象。他对此则完全没有经验,根本不知该要如何导用这一股力量,因此之后都是奋武兵尉与此宅主人刘度负责编合这些聚拢来的力量。
刘度在羯国虽然不是什么高官, 但也终究做过调度人、物的宫寺掾属,加上聚结来的都是乡亲旧好门户,这会儿倒也能够将乡亲部曲们勉强整合起来。
抛开那些被灾祸裹挟如此避难的民众不谈,单单手持器杖的各家部曲壮丁便已经有了两千多人,这在当下各自为战,混乱不堪的襄国城南,已经算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将军,接下来该要如何做?”
那刘度虽然不乏统筹之能,但讲到之后的攻守谋略,却是一头雾水,说到底,就连他眼下也并不清楚晋军王师今次北行进攻襄国究竟投用多少的军力。
奋武军本就是行台精选劲旅,能够在其中担任兵尉营主的,放之寻常部伍,担任幢主乃至於军主都才力足堪。那名兵尉也并无大任陡加的局促与茫然,闻言后便一束甲带,大声道:“扬起旗号,咱们向城内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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